五陈虎在办公室吃盒饭看电视,收看(午间新闻》是他的习惯。“现在播送新闻内容。国有大型企业市钢铁公司在改革开放已经取得很大成绩的情况下又有新举措,日前已顺利收购了法国的蒙特钢铁厂,成为我市第一家兼并外国公司的企业,为实现与国际接轨、发展外向型经济作出了新的探索。为总结经验,市钢铁公司邀请部分经济专家和学者举行了研讨会。市钢铁公司副总经理孙奇在研讨会上介绍了收购情况。市委书记焦鹏远、市长林先汉出席了研讨会。焦鹏远说,市钢铁公司敢于到国外去收购公司是为国增光。”陈虎紧盯着电视屏幕,寻找一张张熟悉的脸。当镜头摇过发言者的面孔时,他指着坐在发言者旁边的一个女人对焦小玉说:“又是丘思雨。这个孙奇,是你的舞伴。”焦小玉凝视着荧屏说:“这个丘思雨,我摸了摸,是香港控股新月饭店老板。饭店不大,三星级。”“小玉,你说饭店老板出席经济研讨会,是不是有点任?”焦小玉抢下陈虎正要点燃的一支烟。“烟没收。我想这个女人是想借著名经济学家一起开研讨会来提高自己的地位和影响。”“现在播送国际新闻,南*棒前总统朴正熙和卢泰愚因涉嫌受贿受到法院传讯。”“把烟还我,你成了林则徐啦!”“差不多吧。从健康的角度讲,烟也是毒品。”陈虎用遥控器关闭电视机,无奈地说:“好,我投降五分钟。”“那不行,要无限期停火。”“我下班回家,你还管得了吗?”“我去你家搜查!”两个人就像断了电的收音机不出声了,在双方都感到尴尬过天青的几分钟里,每个人都感应到了对方心绪的微妙变化,心中的秘密被对方揭穿,这使他们都不自然。陈虎首先打破了沉默,咳了一声:“好,我们工作忙。”焦小玉却不肯放过他,要沿着心灵的轨迹追击。“陈虎,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英雄,也许是你脸上刀疤给我的错觉。其实,你是个逃避主义者。”陈虎困惑地笑笑,“我?逃避主义者?我有什么可逃避的?”焦小玉的声音流露出惋惜和伤感。“你逃进作自己,逃避自由。我能感觉得到你喜欢我,却不敢承认,甚至逃避。”陈虎的脸红了,他拿起暖瓶。“我天生胆小,你别吓着我。嗅,我去打水。”屋里只剩下焦小玉,她双手捂住发烧的脸自言自语:“哟,我说了些什么。”写字台上的电话铃响起,焦小玉拿起电话。“喂,找谁?”“陈处长在吗?”“你是谁?”“我是除处长的朋友丘思雨,他在吗?”“他暂时不在,过三分钟再打来吧。”电话刚放下,陈虎提着暖瓶进来。“你的女朋友来了电话了。”“我的女朋友?”“她说是你的朋友。马上还会打来,别着急。要不要我回避?”“逗什么逗,到底是谁呀?”“正是你想见的人,丘思雨小姐。”“是她?我还没找她,她倒找上门来了。”陈虎把暖瓶放在桌上,“也许是一次机会。”‘叫么机会?“电话铃响,陈虎要拿电话,犹豫一下,改用免提。“喂,哪位?”“陈处长吗?”“我是陈虎。请问你是谁?”“我是思雨。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你能赏光吗?”“几点?”“七点,好吗?”陈虎用目光向焦小玉征求意见,她默默点头。“好吧。在什么地方?”“在我的新月饭店,恭候啦!拜拜。”“拜拜。”陈虎放好电话。焦小玉打趣地说:“你接电话从来不用免提,刚才是怎么了?”“咱俩都能听清楚。”焦小玉苑尔一笑,“没有别的想法?你想给我一种安全感,在我面前装出玻璃般的透明。”“你呀,什么毛病没有,就是太聪明,别人心里的事你全一语道破。小玉,跟太聪明的女人待在一起,男人会觉得很累,因为思想无法躲藏。”“那好,我就做个傻妞。”陈虎摆手。“傻了不行,破案还靠你呢。”“聪明也不行,假也不行,你让我怎么办?”陈虎点上一支烟,焦小玉不忍再去剥夺他的权利。“说正经的吧。丘思雨邀我是什么目的?咱们不能打没准备的仗。”“美人计呗。”“跟你谈工作呢,严肃点。”焦小玉收致了笑容说:“谁不严肃?我看就是美人计,腐败不外两种表现形式,一是钱权交易,二是色权交易,也有色钱并举的。丘思雨要向咱们的反贪处长进攻哩!”陈虎摸着刀疤。“我也算三生有幸,有人向我施美人计啦!要不,咱俩一块去。”“人家又没请我,我干嘛去当电灯泡。你去吧,正好摸摸她的底。你有没有定力,我可不敢给你打包票,她毕竟是香港明星呀!”陈虎看手表,“我出去一趟。”焦小玉咯咯地笑着说:“离晚上七点还早呢,要不你用根棍儿,把太阳拨拉下来。”“我先去办点别的事。我走了。再见。”八这是军区招待所院内绿地,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方浩、穿检察制服的两名干部和穿普通服装的两名干部与陈虎谈话。高检沈枫处长向高检丁局长介绍陈虎说:“丁局长,陈虎同志在大学时是我的班主席呢,老上级啦。”陈虎半开玩笑说:“现在你是我的上级。”丁局长看上去长相没有任何特点,但陈虎早知道他采伐决断是出了名的。丁局长操着山东话说:“陈虎同志,你在高检小有名气哩!”中纪委的王和严肃地说:“陈虎同志,何启章死前,我们中纪委找他谈过一次话,让他说明问题。当时他什么都矢口否认。中纪委看了你们市委关于何启章之死的结论报告,我们认为还有许多疑点没有查清。你给高检的信,我们看了,关于何启章的黑皮本失踪的事,高检和中纪委很重视,所以我特意来一趟。”丁局长加重了语气:“我们这次来没有通知市委,你也就不必对外说了。你汇报的关于何启章死亡的调查材料,我们认真研究过,确实有不少疑点。市政府发展办主任李浩义参与了总额达三十亿的非法集资证据确凿,但李浩义没有说清楚他动用的两千万究竟是从何处挪用的,经谁批准的。由于李浩义的案子涉及到了市委高层,何启章又是焦鹏远同志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你的调查会很困难呀!”中纪委的另一名干部补充说:“当初中央组织部对何启章进行考查后,否决了焦鹏远的建议,认为何启章不适合担任副市长。但焦鹏远一再坚持。考虑到这些特殊因素,中纪委和高检决定着手对何启章的调查,与你们的调查同时进行。”方浩一脸病容,说话有些吃力:一陈虎,你听明白了吧,中央对反腐败的决心是下定了的,任何人也挡不住。郝相寿同志临时到反贪局主持对何启章的调查,并没有征求其他常委的意见,是焦书记自己决定的。这意味着情况越来越复杂。“陈虎说出了心中的疑虑:“我所有的调查进展都必须向郝主任汇报。连周局也似乎要听他的。以后怎么办?”方浩微微一笑,“这个问题我们研究过了,你继续向郝主任汇报,但同时也要向中纪委和高检汇报。”丁局长插话:“方书记说的很对,焦鹏远同志是市委书记中央委员,他的指示我们还是要尊重的。但你心里要有数,全国必须和中央保持一致,绝不允许任何地区以任何理由背着中央另搞_套。平时怎么办,你是老检察了,应该应付得来。”王和转转脖子,他患有颈椎病,“陈虎同志,你要机智一些,要刚中有柔嘛,不要靠尚方宝剑。方浩同志是中纪委委员,他会给你具体指示的。”方浩见陈虎说话吞吞吐吐,便说:“陈虎,这个小树林是很安全的,有什么想法尽管说。”陈虎想了想说:“有句话,我也许不该说。”方浩微笑说:“你对周局长吃不准,是不是?”陈虎惊诧地说:“你怎么想到我心里去了?他让人很难捉摸。”方浩觉得还不到向陈虎交底牌的时候,委婉地说:“我们都在经受社会变革的考验,包括你、我和周森林同志。”“有个香港女人,叫丘思雨,她与市委许多领导干部很熟悉,非常活跃,她约我今天晚上吃饭。”方浩幽默地说:“可惜,我没受到邀请。”丁局长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抬起头说:“你不要迟到哟,香港人是很遵守时间的。”陈虎摸摸刀疤,“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方浩站起来走了几步,停住说:“也许是人家想知道我们的葫芦究竟装的什么药呢。”九晚七点,陈虎驾车来到新月饭店。它位于街心公园一侧,白瓷砖贴满外墙皮,小巧玲找,仿佛绿树丛中仁立的白衣少女。盛装的丘思雨带着两名小姐在门口迎接。丘思雨迈下两级台阶。“陈处长大驾光临,欢迎欢迎!”“丘老板亲自来接,不敢当。”“别老板老板的,不好听,就叫我思雨好了,请进。”两名小姐把陈虎领进了二楼的雅座。转餐台中间有郁金香,一圈摆满了各色冷菜。丘思雨坐在陪宾席上说:“我这里是纯正的粤菜,重金从香港请来的厨师。陈处长肯来,我太有面子。谢谢你噗。”“还有别人吗?”“没请别人,只有我陪你。你要叫小姐陪酒,我叫她们来。”“我们两个人最好。说话方便。”丘思雨亲自给陈虎斟酒,举杯。“陈处长,为我们美好的开始,干杯。”‘为美好的开始和漂亮的女主人,干杯。““谢谢。”“丘小姐,找我有事吗,有事尽管说。”“没事就不能请你来?来,烤乳猪的皮很脆,是美容食品。”“就脸上这刀疤,还美容?丘小姐拿我寻开心吧?”“啥,刀疤更给你添了几分男子气,来,我们再饮一杯。”在新月饭店另一间屋子里,焦东方叼着一根烟,注视从雅座秘密摄像机传送来的陈虎与丘思雨碰杯的画面。贴身保镖朱妮依偎着焦东方坐在沙发扶手上,饶有兴趣地看画面。焦东方拧着朱妮的大腿说:“看起来陈虎也不过如此,今天晚上过不了思雨这一关。”第十三章美人计秀色可餐嫁祸端道貌岸然丘思雨借着敬酒,靠在陈虎的怀里。仰起迷离的眼,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清香,让陈虎体验到一种从来没体验过的感受。果然是天生尤物,她能周旋于权贵显要也就不奇怪了。“陈处长真是海量,来,再干一杯。”“你更是海量,丘老板在这儿的生意很大呀!”“用你们大陆的话说,也就是小打小闹。”守在电视监视器旁的焦东方看到丘思雨冲镜头抛了一个媚眼,意思是说,怎么样,陈虎这个庞然大物也落入我的酥胸里了吧!陈虎突然发问:“丘小姐,五月二号晚上七点左右,你打电话给何副市长谈了些什么?”丘思雨眉梢一扬,随即便诱人地一笑。“我给何副市长打过许多电话,具体哪一次说了些什么,还怎么记得起来。来,吃菜。”焦东方紧张地注视电视监视器,把音量调大一点。“丘小姐是不会忘的,因为第二天何副市长就死了。”“噢,我想起来了,我第二天飞南京,请何副市长写封推荐函,但我没拿到。第二天下午飞到南京,往回打电话,怎么也找不到何副市长。后来,才知道他自杀了。”“半夜两点,你又给何副市长打了一次电话,说的是什么?”“对,后来我是又打过一次。我怕他忙,把写信的事忘了。何副市长没在,他的司机接的电话,说何副市长把推荐信写完了,就放在抽屉里。我就挂断了电话。”陈虎想这些倒和杜心正所说的情况一致,但肯定还有内情。“你让何副市长写推荐信的事,还有谁知道?你到南京做什么生意?”丘思雨微慎道:“陈处长,你提审我呀?”“误会了,丘小姐,是请你帮个忙。”“也好,省得你疑心。去南京,是东方给我介绍的一笔生意,美国想在南京开快餐店,东方说何副市长在南京有朋友,写封推荐信保证能在最好的地段拿下房子。”监视器前,东方拍着沙发扶手说:“这个骚货,让他去套狼,却让狼咬了一口,把我供出来了!”“那我赶快派人把思雨叫出来?”焦东方按住要起身的朱妮。“不,这样也好,看着陈虎手里到底有什么牌。”陈虎给丘思雨斟酒。“丘小姐,我们干一杯,祝你财源茂盛,心想事成!”“谢谢。”“这么说,是焦东方建议你给何副市长打电话催问信写好了没有?”“是呀,东方对这事很关心。”焦东方在监视器前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指着屏幕骂:“这明显是诈供,骚货连诈供都扛不住,真没用。”“我还是把思雨叫出来吧?”“骚货活该自己倒霉,跟我没什么关系。”陈虎话锋一转。“我看新月饭店效益不错,开张多少日子了?”“也就半年。原来就有,效益不好,我买下来,重新装修,花了五千多万,离收回本还早着呢!”“丘小姐真是财力雄厚,一下子就是五千万。是别人参股,还是你独资?”丘思雨狡黠地一笑,“陈处长,这是商业机密,不便说吧。”焦东方拍着监视器说:“他妈的,这个婊子对自己的事倒守口如瓶。”忽然,丘思雨倒在陈虎怀里,恳求说:“我喝多了,头很晕,麻烦你把我送到我的卧室。”丘思雨抱住了陈虎,把脸蛋贴上去。焦东方又坐回到沙发上,“好戏刚开场,早干什么去了!”陈虎搀扶丘思雨往外走,她一步也挪不动,身体顺着陈虎的腿滑落到地毯上,双手抱住陈虎的小腿。陈虎俯身,双手从地毯上抱起丘思雨,离开雅座,来到大厅。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有人吗?有人吗?”厅堂沉寂,餐台上干干净净,但灯火辉煌。陈虎想了想,抿嘴一乐,朝一张十二人的大餐台走去。丘思雨在他的怀里发出不知是欢乐还是痛苦的轻轻呻吟。陈虎把她平放在餐台上。丘思雨既然佯醉也只好由他摆布。“丘小姐,丘小姐!”回答他的呼唤的是媚人的呻吟,丘思雨一只手往下拉旗袍的领子。陈虎微微一笑,拿出钢笔,从桌子插架上取下一张帐单,在烤乳猪、虾球、什锦堡、鲜活龙虾等一长串菜品的最后空格上写下三行漂亮的字:菜名:秀色可餐价格:时价工艺:香港正宗料理陈虎把菜单放在丘思雨身上,扬长而去。陈虎走到大门口时,他对穿制服的保安说:“你们丘老板醉了,躺在餐台上,不要让她着凉,再见。”他轻松地走向他的切诺基。当陈虎的身影从餐厅消失后,丘思雨在赶来的保安人员搀扶下,下了餐台。她没好气地推开门卫,“你们不在门口站岗,进来干什么?”“一个客人说您醉了。”“我没事,回到你应该呆的地方!”丘思雨拿起菜单,看后笑出了声。焦东方和朱妮走过来。焦东方鄙夷地斜视着丘思雨说:“全让你搞砸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还傻笑什么!”丘思雨把菜卡递给焦东方。“东方,你看看,陈虎写的。”焦东方看了一眼。“让这小子给涮啦?”焦东方要撕,丘思雨赶紧抢过来。“别撕,我要留作纪念。”丘思雨带着几分得意说:“我给你们读。这是陈虎对我的评价。菜名:秀色可餐。价格:时价。工艺:香港正宗料理。”朱妮被逗得咯咯笑。“真逗!真逗!”焦东方苦笑,“让人涮了,你们俩还开心。”丘思雨轻轻吻了菜卡,“难得陈虎这么幽默。我想,他怎么也摆脱不了我。没想到他来这么一手,很高明,又有绅士风度,没伤我面子。下次见面不伤和气。”离开新月饭店,陈虎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开车前灯,灯影里站着的竟然是焦小玉。陈虎怔怔地看灯影里的焦小玉。“是你呀,小五厂焦小玉走过来,靠在车门上,托着腮说:“我怕你醉卧温柔乡,明天上不了班,特来接你呀。”“醉卧温柔乡,我还没那福气呢。你什么时候来的?”焦小玉甜甜地一笑。“我真替你可惜,失去了这么好的一次机会。”陈虎的心里荡起温柔的涟漪。月色下,焦小玉两颗明亮的眼睛深深嵌入陈虎的心房,把他身心照亮。“走,我开车送你回家。”“这旁边有个街心花园,你在里面拥香揽翠,我傻等了半天,累了,我们进去坐坐好吗?”陈虎有些犹豫。“怎么,你又要逃避自己?”“不是,不是,我是想车停在饭店不方便,我们开车去吧。”焦东方撩开紧临停车场的窗帘,想看看陈虎走了没有。他意外地看到路灯下站在陈虎身旁的焦小玉。他诧异地叫出了声:“小玉?她怎么来啦?”焦小玉钻进汽车。发动引擎,汽车离开新月饭店门口。焦东方在二楼的窗户看得很清楚,切诺基开进了与饭店一墙之隔的小花园。陈虎把汽车停在花园内隐蔽的林荫路旁,与焦小至下了车。他们沿小路向花园深处走。灯光很暗,几乎每把长椅上都有相偎相抱的情侣。一对情侣离开了角落处的长椅。为占地方,焦小玉牵着陈虎的手快步来到长椅坐下。“丁香的味儿真好闻。陈虎,以前你和女朋友常逛公园吧?”陈虎紧张得想抽烟,焦小玉压住他要掏烟的手。“别抽,我求你了。闻闻花香,说呀,交过女朋友没有?”“交过两个,都吹啦!那时我脸上还没有刀疤,但人家不喜欢我干的这一行。你呢,你交过男朋友吗?大学里恋爱成风,你呢?”焦小玉贴陈虎更紧了,她直对着陈虎的目光。“我喜欢你问我这类的问题,因为这说明你心里有了我。”陈虎摸着刀疤,“我只是随便问问。同志式的关心。”“例迈出勇敢的一步,就要逃避?泛泛的朋友,我有很多,也错误地恋爱过一次。但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从来也没出现过。我不喜欢白面书生,也不喜欢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年纪和我差不多的男人也不喜欢,他们就像一本很薄的书,没翻几页就看完了。男人应该阅历丰富,饱经沧桑,至少要有点沧桑之感,应该是一本厚厚的书,让我一辈子也看不完,就是说,要有丰厚的底蕴。”“你的条件倒很奇怪,这样的人有吗?”“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噢,他是谁?对不起,是不是侵犯了你的隐私权?”“不告诉你。”“正好,我的好奇心不那么强。那你呢,你是什么人?”焦小玉靠在陈虎的肩膀上。“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挺简单,又挺复杂。就像一杯水,但在显微镜下又什么都有。”焦小玉把右手放在陈虎的心口,她明显地感到了她期待已久的心跳,她仰起脸如一轮皎月。突然,某个黑暗角落里照相机的镁光灯一闪,一切归于寂静。陈虎有些紧张,“我们被人拍照了。”焦小玉却满不在乎,“照就照,怕什么。走,我们到酒吧喝酒去。”离开街心公园,陈虎驾车驶入繁华的商业区。街道两侧霓红灯闪烁,行人很多,夜市喧嚣。陈虎驾车,焦小玉坐在他身旁。对面一辆车会车而过。陈虎紧打方向盘让过去。这一瞬间,他想起了陶素玲。陈虎猛然刹车,面前并无情况。焦小玉奇怪地问:“你怎么了?干吗刹车?”“对不起,没什么。”窗外车流如潮,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酒吧门前停着许多豪华车,小姐在门口笑迎客人。陈虎与焦小玉下车。“你常到这种地方来?”“偶尔上这里花点冤枉钱,冒充一回款组。”这里装饰成美国西部早期酒吧的格调,木板墙上挂着几十把仿真老枪,一支五六个菲律宾人组成的乐队演奏美国乡村音乐,大多数人喝着啤酒。陈虎叼烟,焦小玉掏出一个镀金打火机给他点燃。“你带打火机?”焦小玉把打火机送到陈虎手里,“给你的。”陈虎欣赏打火机说:“镀金的?”“镀金镀钢有什么区别,你喜欢,送给你。”“这么贵重,我不要。”“怕受贿?”“你又让我戒烟,又送我打火机,让我进退两难啊。好,我收下,谢谢。”“听说你舞跳得好,教教我。”“免了吧,别拿我当猴耍。”“你觉得你对陶素玲的死,自认该承担情感上的责任?”“你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问题?”陈虎陪吃一惊,焦小玉竟能看穿他的心思:“别赠说。”“我觉得你一直生活在陶素玲死亡的阴影里。陈虎,生活在继续,这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去世而停止脚步,你何必总陷入内疚和追悔中不能自拔呢?”“对不起,我不想谈这个话题。”何可待与阿四进入酒吧。何可待意外地发现陈虎与焦小玉。他坐在一把椅子上默默观察。过去,这间酒吧是他和小玉常来的地方。虽然他与焦小玉已分手没来往,但突然看到昔日恋人今天与他人,而这个人可能会是自己的敌人在亲亲热热,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终于忍不住了,何可待拿着一支烟走到桌旁说:“对不起,借打火机用用。”焦小玉诧异地一挑眉毛,“可待?”“不请我坐?”陈虎拍拍椅子,“请坐,何先生。”何可待接过陈虎递来的打火机点烟。何可待讥讽说:“反贪局官员也用上五千多块钱的打火机了。”焦小玉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可待,你有什么事?”“到酒吧能有什么正经事,不外乎喝酒、泡妞,腐化一把。”焦小玉沉下脸,“请你自尊点。”何可待终于被失落感俘获了,他要别人也难受一把,“我不但尊重自己,更尊重别人。陈虎,焦小玉是我从前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未婚妻,共同度过了难忘的岁月,你接我的班,我没意见。拜托,把她照顾好哟。”陈虎握紧拳头,又松开,站起来,淡淡地说:“再见。”陈虎离开。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爱上了焦小玉,不然不会做出突然离开的蠢事。何可待看着陈虎的背影说:“火气还不小呢。”焦小玉挥手给了何可待一记耳光,“你真卑鄙。”焦小玉冲出酒吧。酒吧外,陈虎刚刚发动引擎驾车驶离。焦小玉冲到汽车前面,挡住它,大叫:“陈虎!陈虎!”陈虎打方向盘绕过焦小玉驶离。焦小玉满怀委屈,沿人行道往前走。陈虎倒车回来,停在焦小王身旁。陈虎默默打开车门。熊小至上车。地趴在陈虎肩上哭泣,“都是过去的事了。”陈虎无言,手轻轻摸摸焦小玉的肩头。这一刻他明白了要对这个姑娘负有男人的责任。同一星空。同一夜晚。焦东方驾驶奔驰行在霓虹灯闪烁的市区公路。丘思雨美人计失败让他心情沮丧,离开了新月饭店他去学校接上田聪颖,企盼在单纯如水的女人身上找回自己失去的平静。田聪颖坐在他旁边。“对不起,这么晚把你叫出来。”“宿舍里的同学好像知道我有了男朋友,你千万别到学校去找我,就你这大奔,同学非说我傍上了大款了。”“傍大款不好听?”“当然不好听,我又不是那种人。晦,东方,我设计了一个软件,有可能卖出去呢,是财务管理软件。”“祝贺你,要不要我把你的专利买下来?”“以后我给你设计一套饭店管理软件,白送,作为我在饭店中大奖的回报。”“你已经回报了,我也中了大奖。”“你中了什么大奖?”“你呀。一个有理想、善良、心地纯洁的女大学生,难道还不是我的大奖。”奔驰停在寂静的公园门口,焦东方在车内按喇叭。门房出来一个值班的人,站在铁栅栏里面大叫:“作陪按什么喇叭,显你有辆破车呀!”焦东方从车内探出脑袋。“把门打开,我要进去。”“你有病呀,夜里十二点了,早静园啦!就是不静园,你也不能开车进来呀。”田聪颖央求说:“人家静园了,咱们回去吧。”“你别管。”焦东方下车,来到铁栅栏前。“开门。”“我凭什么给你开门!”焦东方掏出自己的名片,从栅栏缝里递进去。田聪颖下车,不安地来到焦东方身旁,拉着他的手说:“我们回去吧。”“凭这个,给你们头头往家里打个电话,就说我非要进去。”值班人看看名片,回到值班室打电话。田聪颖实在看不下去,“半夜麻烦人,多不好意思。”“别着急,这叫芝麻芝麻快开门。”焦东方话音未落,自动铁门向两边撤去。值班人跑出来,满脸赔笑道:“真对不起,让您久等了。不请示上级,我真不敢破坏制度。头头说,你愿意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车能开进去吗?”“能,当然能,你想开到哪儿就开到哪儿,反正公园早静园了,一个人也没有,保证出不了交通事故。”“谢谢。”“我谢谢您啦。我的妈呀,头头一听我不让您进去,差点让我下岗。”焦东方回到车内,开车进园。奔驰车行驶在寂静的公园里。公园里很黑,路灯早已熄灭。突然,公园里所有的路灯和彩灯一下子全亮了。田聪颖惊讶地叫起来:“路灯全亮啦!像游园晚会!”焦东方十分得意地说:“他们是怕我把车开到水里去,负不起这个政治责任。”“这得费多少电呀!”“公园的夜景真美。你说呢?”“我们学校每周有一个晚上还停电呢,同学们用煤油灯读书,现在电力紧张,夜里是农村灌溉用电的时候。”“你想的还挺周全,可惜那不是你该想的事。”焦东方把车停在荷花塘畔。与田聪颖坐在湖畔长椅上。满塘的荷叶在灯光照射下别有风味。焦东方搂住田聪颖的肩头,她有些不自然。这一次,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特权,深夜的公园竟只对一个人开放,因为他是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的儿子。“整个公园就咱们俩,这真是人生难得的享受。你记得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吗?披着纱的梦。颖颖,你站到湖边。”“干吗?”“我要看看。”田聪颖的到湖边,成一个黑色的剪影。焦东方欣赏着她,心中的烦恼一扫而光了。‘真是一幅好画,少女蟀嫔玉立,朱自清也只够是把行花想象成倍谅玉立的少女,而我有个真实的少女在身旁,这才不辜负大自然的恩赐。“焦东方走到田聪颖身边,拥抱她,亲吻她。田聪颖委婉地挣脱开,怅然说:“这不应该是我的生活,它不真实。”“你还真进人披着轻纱的梦的意境了。”“我说的是我们。东方,这不应该是我们的生活,我的父亲是普通的小职员,我大学还没毕业,离你的生活太远。”“小家碧玉比大家闺秀好,身上没有脂粉气,我最讨厌脂粉气的女人。”“这么多灯为我们俩开着,这太刺激我了,我不配你的家庭。不配你的身份。东方,我们分开,让我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去吧,那样心里才踏实。”“我喜欢的就是你的单纯。我太累了,以前我跟你说过,我心里阴暗的东西太多,需要一点光明,需要一点真情,需要一点纯洁。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现实中,这才是最珍贵的。颖颖,你千万木要离开我。”‘哦不像你想的那么好,我们还是分开吧,早分手,痛苦会轻一些。“焦东方来回踱步,突然咆哮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分手?难道我连获得真爱的权利都没有吗!就因为我有钱?就因为我是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的儿子?我就只能每小时每分钟都去看拍马逢迎的假笑!去听明明是恨我不死却硬说出来的甜言蜜语!我就没有资格去听人们的肺腑之言!就没有资格过一个正常的人的生活!”田聪颖难过地低下头说:“东方,我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多痛苦。”焦东方抱住头,回到长椅上。月光下,焦东方流出了一行热泪。“颖颖,我是真爱你。要说地位悬殊,你在我上面,体是个正常的人,而我是个不正常的人,是一个想回头也回不来的人,我这辈子只能走钢丝而不能走平地了。当我摇摇晃晃,要从钢丝上摔下来的时候,你就不愿意扶我一把吗?”“东方,我无法把失败和享有特权的人联系起来,你是说你生意上会失败?饭店经营遇到了什么困难吗?”“十个饭店倒闭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怕我的人生失败呀。是呀,一时半会儿你不会理解我的感受。说真的,有时候我孤独到连说一句人话的机会都没有,我的周围全是鬼话,全是谎言。我必须反着看他们,他们笑的时候心里一定在哭,他们摇头叹息的时候心里一定正在得意地笑。你说,这是人过的日子吗?厂田聪颖感到身上发冷。“东方,你这话让我越来越怕。”“就因为我跟你说了一些真话,你就害怕了?难道我对你也必须说假话,你心里才踏实?哎,人与人的交流怎么就这样难呢。刚才,我看见我妹妹和一个男人拥抱了。他们倒像挺真诚的。”“你说的是焦小玉?”“是她。”“那你应该管你妹妹高兴。”焦东方狠狠地说:“但她爱上了我的敌人。”同一星空,同一夜晚。丘思雨躺在美人榻上抽烟。这架紫檀美人榻是明朝大内里的东西,何启章送她的生日礼物。她从陈虎的提问中明显地感到了自己已经成为被侦查的对象。我要赶紧再找一个新的靠山,找谁好呢?焦鹏远?千钟?郝相寿?沈石?焦东方?孙奇?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身影。焦书记吗?前次打高尔夫球赢了的一千多万,我在香港给他开了账号,他当然会尽全力保护我,再与他上床已经没有必要。郝相寿吗?他高深莫测,肚子里装着一部《资治通鉴》,滴水不漏,靠上他应该是最安全的,但我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好的机会去接近他。他对女人缺少热情,会不会是个阳萎病人?沈石吧?大嫌,他不过是焦书记的一只叭儿狗,派不上用场。千钟是条老狐狸,我出了事,他绝不会给我扛着。孙奇吗?他玩过的女人太多,头一天跟你上床,第二天就不认识你了,这种花花公子根本家不住。焦东方太招摇,办不了大事。想来想去,丘思雨的心思放在了如何套住郝相寿上。她拿起电话拨号。“郝主任吗?我是思雨呀?”电话里传来郝相寿冷冰冰的声音。“这么晚了,有事吗?”“郝主任,几个朋友下周日要打高尔夫球,不知道我能不能清动你呀?”“明天上午你再和我联系一下,着我能不能腾出时间,晚安。”“晚安。丘思雨又拨电话。“王老板,我是思雨呀。”同一星空洞一夜晚。从王耀祖写字间大窗望去,是香港的万家灯火。王耀祖拿起电话。“我刚回香港,你的电话就追来了,有什么吩咐,丘小姐?”“再打一次高尔夫球,约上你的朋友,好不好?”“这次陪谁打招呼?”“郝相寿郝主任。”王耀祖沉吟半晌,才说:“丘小姐,谢谢你的美意。上周陪焦书记打了一场,几位朋友如在一起输了一千多万。他们还担心焦书记能给他们什么回报呢。再打一场,他们怕是输不起了吧。是不是拖一拖,看看上场高尔夫球赛的结果再说?”“区区一千万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何叔说,现在是你们割肉放血的时候。你啊,要是焦书记不稳,将来市委市政府让中央改了组,你们过去花在他们身上的钱不白花了?换上一批新人,你们还要重新开始感情投资,那成本就更大了。与其喂他一拨又一拨,不如花点钱死死保住这一拨。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呀!”“你说的道理不错,但我们花的也都是血汗钱呀。郝相寿有那么重要吗?”“郝相寿的位置很重要。焦书记把他派到反贪局亲自抓何启章案件的调查。你王老板与何启章,与焦东方,与千钟这些人的交情不是一般,但你和郝相寿没什么来往,要是郝相寿追查到你头上,那时现烧香只怕不好使哟!”王耀祖觉得丘思雨点拨的有点道理,“容我想想,容我与朋友们商量商量,再给你回电话。”“我是为你着想哟,拜拜。”丘思雨放下电话。四同一星空,同一夜晚。放下丘思雨的电话,郝相寿立即驱车赶到焦鹏远家,他汇报了高检和中纪委的要员在军区招待所秘密接见方浩和陈虎这件大事。焦鹏远的目光中流露出不安。“你说的情况属实?高检和中纪委的同志确实到了我市?”“不属实,我怎么敢和您汇报呢。”焦鹏远愁容满面地说:“上级来了人,每次都事先打招呼,这次连面也不照,奇怪。”“有一句话我不敢说,说了要犯组织错误。”“这是在我家里,怕什么,你说嘛。”“中央来了人,不打招呼,这表明中央对您有了看法,不那么…信任您了。”焦鹏远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推开窗户往上看,繁星当空。“不信任我?那撤职好了!不错!何启章是我推荐的,但马克思主义者不是算命先生嘛,就是算准了,人也还是有个变化嘛!这些年,我实际工作干得多了些,有人就看不惯。他们不信任我,我还不信任他们呢!说几句大话,谁不会说,那么多立交桥,那么多公路,是说大话能说出来的吗?全是我干出来的。唉,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呀!”郝相寿走到焦鹏远身旁,给他披上衣服。“您别着急,他们是拿着何启章说事,其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目标是您这把交椅呀,但扳倒您这棵大树也不那么容易。您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扳倒了您,历史的某些部分就得重写,就得动摇。当前要紧的是自己的阵脚不能乱。方浩书记和他们搅在一起了,这倒是有点麻烦。”焦鹏远气得面色蜡黄,“我要找方浩好好谈谈。市委有事,他说在党校学习回不来;中央来了人,他怎么就有空儿回来?”“这…我不好说什么,方书记也是我的上级呀。”焦鹏远长叹一声:“也许真到了我离休的时候了。”郝相寿焦急地摆手说:“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更千万别提要离休,上面巴不得您离休,他们好找个让您下去的台阶。您要一离休,我们这些虾兵虾将不就六神无主了?”焦鹏远生气地大叫:“上面压我,你们下面骗我,让我怎么干?”焦鹏远的夫人进来。“我让保姆给你们预备点夜宵吧。”焦鹏远挥手,“不吃。”“焦书记,您还是吃点吧,我们就指着在您这棵大树底下好乘凉呢?”焦鹏远坐回到沙发上,“哼,让人家把我砍倒了,你们一个个都去桑拿浴,等着出汗吧!”五同一星空,同一夜晚。过江桥工地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施工机械发出轰然巨响。黎尚民在工地办公室怒斥他的外甥倪侠:“你什么时候把过江桥工程包下来的?”倪侠从没见过姨夫发这么大的火,战战兢兢地说:“我原想找你商量,但姨说你出国考察去了,原来承包这项工程的贺喜来催得又紧,我一想反正姨夫您是工程总指挥,承包后又有钱挣,我就答应下来了。”“不经工程师指挥部批准,你们就敢私下转包?”“指挥部批准了,盖了印。他们一听说您是我姨夫,所有的转包手续半天就办完了。”黎尚民感到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凉气,“我早跟你们说过,不许打我的旗号。倪侠,你好糊涂呀!你怎么认识的贺喜来?是什么人撮合成的?”“我原来不认识贺喜来,是首都地平线饭店总裁焦东方助理杨可介绍我们认识的。”黎尚民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问题复杂了……倪侠,你接手后,施工质量上出过什么问题没有?”“使用的材料和施工工艺,完全符合设计的要求。姨夫,我现在也后悔了,我发现贺喜来承包期间,从材料使用到工艺规程都达不到设计要求,将来大桥出了质量事故,真说不清到底是他的责任还是我的责任。现在后悔也晚了,我是整天提心吊胆地干,一点不敢马虎,恐怕出问题。黎尚民长叹一声:“你是发财心切,进了别人的圈套,我个人荣辱毁誉不必计较,但过江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向人民怎么交待呀!”“姨夫,我错了。”黎尚民想想后斩钉截铁地说:“前期工程不合格的,留有隐患的,该拆除的拆除,该加固的加固,你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倪侠为难地摇头,“那需要一大笔钱,我上哪里去弄这一大笔钱,就是不挣钱,我们公司倾家荡产也掏不出来。责任属于贺喜来的,应该找他。”黎尚民大怒骂道:“你混蛋!现在你是过江桥的承建商,我要你拿出办法来!过江桥出了事故,我先把你送上法庭!”突然,大桥轰然坍塌,发出巨响,电线短路灭火,一片漆黑中传来恐怖的叫声。“救人哪!救人哪!”黎尚民手指着大桥,心脏病突然发作,动作僵直,但他的手臂仍然指向大桥。六黎尚民突发心脏病突然死亡的消息使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工人们失落了,愤怒了,在没建好的外环公路上,长长的送葬队伍,全是筑路工人。一辆卡车拉着一具纸板制成的棺材,缓缓地行进。卡车头部是黎尚民的相片。纸帆飘摇,许多人抬着花圈跟着队伍前进。公路两侧,不断有从四乡赶来的农民加入送葬队伍。长挽联上墨迹未干:人民公仆朝为人民夕为人民壮志未酬生也遗憾死也遗憾假公仆真公仆真假难分桥也断路也断善恶莫辨一个老工人敲着铜锣哭喊道:“黎副市长回城啦!黎副市长回城啦!”筑路工人泣不成声,跟着喊叫:“黎副市长回城啦!”“黎副市长回城啦!”悲壮的队伍缓缓前进。从相对的方向,几辆奥迪迎面缓缓驶来。奥迪车停下,相距二十米。双方成对峙的局面。焦鹏远与郝相寿、沈石、千钟等先后下车,他们站住了。对峙的沉寂。沉寂的对峙。七黎尚民突然死亡使与他同住一楼的焦小玉非常震惊。她住五层,黎尚民住六层。她迈着沉重的脚步上楼。黎家三室一厅。黎的老双亲住一间,黎和妻子住一间。厅很小,摆着一台十四时电视,一台缝纫机和一张单人床,一切显得朴素无华,甚至有些简陋和拥挤。焦小玉敲门,屋里隐约传出哭声。黎尚民的妻子开门。焦小玉啜泣着抱住黎妻。“嫂子!”黎妻没有流泪,反而安慰焦小玉。“别哭,小玉,别哭。”“嫂子!”“里面坐。”黎尚民的父母神情木然,眼泪似乎已经哭干了。女儿伏在桌子上低泣。“嫂子,以后的日子,你们就更苦了,让小妹跟我一起住吧,我一个人也是两室一厅,住得下,我还能给她辅导功课。”“不麻烦你了,孩子还能照顾爷爷奶奶。”焦鹏远与林光汉一脸忧伤地进来。黎妻惨然一笑迎上。‘瞧书记,您那么忙,这么晚还来看我们。“焦鹏远掉下了眼泪,“我们对不起老黎呀,没照顾好他,我早说过,像他那样干下去,早晚要出事的。唉,谁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呢。”林光汉似乎苍老了许多,“他比我年轻十几岁,竟走在了我前面。”焦鹏远扫视了一下房间,“你们住得这么挤,我多少次要给你们调房子,老黎硬是不搬,他说自己总下基层,房子够住了。市委决定了,马上给你们调房。这回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这是市委对老黎的补偿。”黎尚民的妻子又是惨然一笑,“老黎是不会同意的,他在世时,我们五口人都住得下,他走了,更住得下,人都走了,还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呢。市委分给困难同志吧。”焦鹏远摆摆手,“你不要说,这回由我做主,高干楼,七间一厅,是什么人都能住进去的嘛?等老黎追悼会开完了,我们给你搬家。”黎尚民父亲对客人一直非常冷漠,突然说:“不搬,要是搬了,我儿子的魂儿就找不到家了。”八林光汉、张广大、张祥弟、千钟、郝相寿、周森林、蒋大宾等进入市委会议室。焦鹏远最后一个进来,坐在首位。他咳了咳说:“这次常委扩大会,是我最不愿意开的会,但又不得不开,因为问题非常严重。尽管黎尚民同志突然去世,我们心里很悲痛,但我们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必须面对现实,严肃追查过江桥断裂的责任,挽回损失,消除不良影响。市委已经组成调查小组,由我牵头,下面由郝相寿同志谈谈有关情况。”郝相寿从公文包里取出几份文件,放在桌子上后说:“这次过江桥坍塌,不仅是技术事故,也是政治事故,在国内外造成极其恶劣影响。工人们和市民们反应强烈,纷纷要求追究领导责任。黎尚民同志作为外环公路工程指挥部总指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群众举报,经初步调查核实,过江桥的承建商是光明工程公司,该公司经理倪侠与黎尚民有亲属关系。倪侠正是利用了黎尚民副市长的影响才硬是把原来的承建商排挤掉。举报信揭发倪侠依仗地姨夫黎尚民的权势,偷工减料,以次充好,不按工艺规范施工,所以才出现了大桥塌毁的严重事故。群众强烈要求对外环公路存在的腐败进行调查。”千钟不阴不阳地说:“我听说还拖欠了工人几个月工资?”郝相寿翻开文件,“有这回事,不知道黎副市长究竟是怎么做的,我们还没有穷到付不起工人工资的地步嘛,资金也按计划全部到位,筑路工人对党和政府很有意见。”林先汉露出关怀备至的神色,“黎副市长工作勤勤恳恳,应该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失误,他向我们几次提出过,外坏公路的个亿资金迟迟不能到位。”焦鹏远不悦地用铅笔敲敲桌子说:“工作勤勤恳恳与错误是两回事,我们不能由于对黎尚民同志有感情,就不去正视他的错误。功不掩过嘛,他任人唯亲,把这么大的工程交给自己的亲属,本身就很说明问题。看到同志犯错误,我们的心里是很难受,但我们不能搞封建社会那种官官相护。市委决定,对黎尚民与过江桥损毁的责任进行调查。如果其中有钱权交易,以权谋私,绝不能手软。中央一再要求我们两个拳头都要硬,反腐败无论涉及到谁,涉及到哪一级干部,都要一查到底。下面,请同志们发表意见。”九黎尚民的死对陈虎不啻是晴天霹雳,为什么好人就不长寿呢!他取出一张宣纸,拿出一瓶墨汁和毛笔。他把宣纸铺在桌面一张报纸上,把墨汁倒在快餐塑料盒的盖里,润润毛笔。“你要写字?”焦小玉从没看过陈虎写毛笔字,不知他从什么地方突然来了激情和雅兴,站在旁边静观。陈虎挥毫写下: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悼念黎尚民同志字体飞走龙蛇,笔势雄劲。焦小玉没想到陈虎会写这样好的字,又有这样的激情。不禁赞叹:“你写得真漂亮,是有感而发吧,你要给追悼会送挽联?”陈虎扬一下眉毛,“这是古人的两句话。送挽联哪能轮到我们小字辈,就挂在墙上,警醒我们自己吧。”陈虎用图钉把挽联按在墙上。周森林推门进来,看到了挽联。微微摇了摇头说:“黎市长太可惜了。大家听说他突然去世,都很难过。黎市长上任不到三年,有两个秘书跟他东跑西颠地受不了苦,先后调动了工作。他那次参加市政府办公会议,被警卫挡住,惹得大家好一顿笑。没想到他突然离开了我们……你,把挽联收起来吧,市委决定由反贪局会同其他部门,对黎尚民同志立案侦查。”焦小玉觉得头上被猛然一击。“给黎副市长立案?”第十四章训练场狂奔泄愤包公庙义结同心陈虎的拳头狠狠砸在办公桌上,“啪”的一声玻璃板在他的重拳下碎裂。“什么?侦查黎尚民?放着有问题的何副市长不查,偏要去查没问题的黎副市长,两个都是副市长,态度为什么截然相反?要真是这样颠倒黑白,那干脆把门口‘反贪污贿赂局’的牌子去掉‘反’字,改成‘贪污贿赂局’好了!”周森林并不因陈虎出格的言词而恼怒,只说了一声:“跟我来。”陈虎随周森林进了局长办公室。“请坐吧,陈虎同志。”陈虎坐在沙发上。周森林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放到沙发旁的茶几上,“打开看看,举报你的。”陈虎从信封抽出折叠的信纸,打开,里面夹着一张他与丘思雨跳探戈的照片。他很快把信看完。“陈虎,信是举报你没有请柬,也没有搜查证,便闻人饭店宴会厅,是不是事实?”“嗯,是的。”“你和香港明星丘思雨大跳特跳,是不是事实?大吃大喝是不是事实?”“也是事实。”“让你写的检查还没交,你又擅自行动。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很简单,为了工作。丘思雨这个人总在市委领导身边周旋,与何副市长的死有牵连,所以我才要和她接触。”“难道跳舞出风头也是工作?不搂着香港明星出风头就不能调查?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去之前为什么不和我打个招呼?你还有没有组织观念?你作为反贪局的一名干部,以反贪局的身份出现在外商的招待会上,给外商造成不必要的心理压力,影响他们的投资信心,担心我们的政策出了什么变化,这个责任你承担得起吗?与外商接触,要先与有关部门打招呼,这你是知道的,为什么明知故犯?特别是市委领导也在场,你擅自行动,搞得领导也很被动。新加坡商人王耀祖当场就向市领导提出了抗议,质问你们反贪局的高级官员为什么不请自到,还跳了一支舞,破坏了原来的安排!王耀祖巴通过外事部门要求我们赔礼道歉。我一直压着,现在不能压下去了。陈虎同志,你给组织上招来了多大的被动!”“周局,我承认我考虑不周。丘思雨请我吃饭,我去了。也许,你又快收到举报我与香港明星鬼混的举报信了。但我几次与丘思雨的接触,都有收获,发现了重要的线索。丘思雨是何副市长死前密切接触的几个人之一,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重视。我失误的地方,我愿意检查。但我有一点不明白:我们是看外商的眼色办事呢,还是按人民利益的要求办事?为什么外商的一封举报信就会使我们自己乱了阵脚?”周森林把手中的茶杯猛地放在桌子上,溅出了茶水。“陈虎,你太放肆啦!就你代表人民?市长、副市长,是人民选出来的,他们不代表人民?什么叫看外商眼色办事?这是政策!看来,你的错误不是一时考虑不周,而是不信任组织,这是个很大的原则错误!你必须要深刻认识。”周森林抽出一支烟给陈虎,放缓了语气:“陈虎,组织上决定,调你去办黎尚民的案子。关于何副市长的死因调查由焦小玉负责。回去你对她交待一下,立刻着手过江桥事故的调查。我对你一向是很信任的,很放手的。你的成绩大家也都是看得见的,但不要因此而滋长骄傲情绪,这样吧,王耀祖的举报信,由我来承担责任。你可以走了。”陈虎站起来,摘下大盖帽,放在桌子上。“把我调出反贪局,你们不就一劳永逸了吗?”陈虎转身走向门口。周森林在他背后怒声叫道:“站住户两双目光对视,犹如两把利剑碰撞。“你这是什么态度!以甩手不干威胁领导吗?”陈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他挥着手叫道:“难道不是这样吗?财政局的骗汇案,当时何启章是财政局长,当我继续追查三百五十万赃款下落时,你们把我调走了!眼下何肩章死因即将有重大突破,你们又把我调走,让我去裁赃诬陷好人,这是为什么!”陈虎转身拉开房门,门吮当一响重重关上。周森林看着陈虎留在桌子上的帽子,烦躁地来回踱步。焦小玉见陈虎一脸怒容地回来了,女性特有的敏感和直觉使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她轻柔地说:“陈虎,出了什么事?你的帽子呢?”陈虎没理睬她,他狠狠地吸了几口烟,把大半截烟头拧灭在烟缸里,在报纸上又铺上一张宣纸,奋笔疾书: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窘困而改节。写罢,他把毛笔一扔。“焦小玉同志,我刚接到组织通知,何副市长的死因调查,由你负责。我调动了工作。材料都在你手里了,祝你顺利。再见。”高尔夫球高高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郝相寿手持球杆仿佛是将军出征。对黎尚民立案侦查,使郝相寿在市委的地位迅速上升,他一个人抓两个副市长的案子,干部们见了他一个个心里打鼓。在外商的眼里他更是炙手可热。在黎尚民立案的第二天,王耀祖立刻接受了丘思雨的提议,陪郝主任打一场只输不赢的高尔夫球。王耀祖、丘思雨和几个港富商拍手称赞。“郝主任这一杆真够专业的,佩服,佩服。”“郝主任,您真是神采飞扬!”郝相寿用球杯指着王耀祖说:“不懂得作弧线运动的人,永远不会成功,打球的道理就在于这儿呀!直来直去乃生意场大忌,不提别的,瞧我击下一杆。”这是一所公检法干警特殊技能训练场,几部汽车做急刹车。急拐弯、飞跃障碍的训练。陈虎戴头盔,骑辆大功率摩托车,高速疾驶,往来奔突,他直线运动,突然拐弯,技巧娴熟。陶铁良指导防暴警察练车。“提速不够,再来!”汽车司机突然提速,猛然冲出,陶铁良满意地点头,陶铁良焦虑的目光追寻陈虎的摩托车。一名警察走到陶铁良身旁。“陈虎拿摩托来出什么气?疯了似的。”“他受了委屈,发泄呢。”焦小玉穿红色真丝风衣出现在看台。她注视着场地上骑摩托往来奔突的陈虎。陈虎突然翻车,摔了出去。焦小玉焦急地朝陈虎奔去。陈虎爬起来,又扶起摩托,骑了上去,高速前进。焦小玉脱下红色风衣,双手拿着,站在车道上晃动,示意陈虎停车。陈虎驾车朝着红风衣疾速冲来。摩托车撞到红风衣上一闪而过,陈虎掉转车头。焦小玉继续晃动红风衣,让陈虎停车。陈虎驾车再次冲向红风衣,又是撞到红风衣后一闪而过。焦小玉大叫:“混蛋——混——蛋——”陈虎掉转车头又冲来。焦小玉晃动红风衣阻挡。摩托车撞到红风衣,红风衣被焦小玉的双手灵巧一甩。站在陶铁良旁的警察看呆了。“陶处,我只在电视里看见过斗牛,从来没看见斗摩托车的,这是玩命呀!”陶铁良掏出手枪,对空鸣枪。所有的车辆急刹车。陈虎的摩托车在握到红风衣前急刹车。场内突然非常安静。陶铁良收好枪,冲到陈虎面前,把他从摩托车上拉下来,抓住他的夹克领子大叫:“你疯啦!混蛋户陈虎摘下头盔,抱在怀里,沉默不语。陶铁良大骂不止,“要自杀你撞墙去,混蛋,你非要把焦小玉撞死!”焦小玉从陈虎怀里拿过头盔,“谢谢,陶处长。不是他撞我,是我斗牛呢!”红风衣已被摩托车撕破。陶铁良苦笑说:“我不干涉你们内政,别在这儿给我添乱就行。”陈虎与焦小玉坐在训练场看台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抓一个逃兵还不容易。”“是铁良告诉你的?”“我说了,抓一个逃兵还不容易!你就这么开小差了?”“放着一个真有问题的何启章不去查,他的香港信用卡是哪里来的?偏偏让我去查一个没有什么大问题的黎尚民,这差事我干不了,我辞职下海。”焦小玉不假思索地说:“那好,我也辞职下海,咱们开夫妻店去。”陈虎愣了愣神,“夫妻店?我没有老婆。”“买辆三轮车,你去拉座,我卖冰棍,日子说不定挺红火。”“你开玩笑?”“谁和你开玩笑,演一把样子和虎妞,有什么了不起。”“你不能下海。”陈虎心里暖洋洋的,焦小玉以虎妞自居,让他很感动,尽管他并没有考虑过与焦小玉结婚,他觉得那还很遥远。“你当逃兵,还不带老婆?”“我的事不要你管,我说过,我没有老婆!”“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个熊包!”焦小玉站起来,抓起红风衣,看了看,使劲扔到陈虎头上,向看台下跑去。陈虎取下盖在头上的红风衣出神。焦小玉停步等陈虎追上来,但陈虎没起身,焦小玉的泪水夺眶而出,冲下看台。陈虎拿着红风衣沉思。四焦小工没有想到她竟会主管何启章的案件,失去了陈虎的指导,她不知从何处下手。她担心陈虎经受不住打击,从此自暴自弃。心烦意乱中她只有一点是清醒的,继续查清何启章的死因,她把何可待邀出来,希望从旧友那儿有点突破。焦小玉与何可待沿湖畔散步。何可待点上支烟说:“酒吧的事,我向你道歉。我听说陈处长辞职了?”“没这回事。”一“你爱上他了?”“你瞎说什么,我找你是谈你们家的失窃案。”“你骗不了我。”何可待与焦小玉坐在湖畔长椅上,焦小玉有意坐得稍远一些。“上次到你们家取文件,你说过,你们以前暗偷,现在明抢。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可待吹声口哨,“没有这事呀,我家什么也没丢。”“我已经调查过了,你们大院的警卫清清楚楚地听到你大喊了一声‘站住’,而附近居民也证实在紧邻你家院墙的胡同里,半夜曾有一辆汽车停了很长时间,后来有个黑影上了车,汽车才开走。可待,我选这个地方找你谈,没有给你发传票,知道你的苦衷,给你留着面子,你不要为难我c何可待拧灭香烟。“小玉,你还记得吗,我们恋爱的时候,常常到这儿来,也坐过这把椅子。”“你不敢报案,对不对?看着我。”何可待沉默。“因为保险柜失窃的物品,有来路不正的嫌疑,也许是受贿,也许是贪污,你不想把这些东西作为你父亲腐败的证据,对不对?”“你真行啊,几年不见,你成了专写推理小说的女作家克里斯蒂。”“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父亲如果有问题,也绝不会仅仅是保险柜里那点事。你是遮掩不过去的。你父亲的关系那么多,东边不出问题,西边还出问题呢,早晚要暴露出来,你可千万不要卷进去呀!你还年轻,本质也不算太坏。谁知道呢,我对人现在一点都不了解,你真出了事,我也帮不了你。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上帝只救自救的人,你要自救呀!”何可待又吹一声口哨,“一个人能把自己从泥塘里拉出来吗?”“只要你想自救,那就伸出你的手,我好拉你一把。引起我兴趣的倒不是保险柜里的钱什么的,小偷为什么要翻保险柜里的文件,他要找的是什么?也许偷钱只是一种假象,小偷真正想要的大概是什么文件。”“小玉,你对我很真诚,谢谢你。我们家失窃过,丢了一些外币和金银首饰。不敢报案,你猜得也对,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在夜幕下看见一个人翻墙而过。那个小偷是细高挑,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从身材、速度、力量上看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可惜,我没抓住他。进屋后,我直保险柜,发现少了三份文件。我记着,原来有十八份,只剩了十五份。我也一直怀疑,这里有什么政治阴谋。”焦小玉意识到这个情况很重要,“少了三份什么文件?”“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有细看过,我对父亲的那些文件没兴趣。”“那你是怎么知道少了三份文件?”“数量我是知道的。有这样一件事,也许对你有用。我爸爸对他的死似乎是有预感,死前三天吧,已经是夜里很晚了,爸爸把我叫起来……”何启章在保险柜里找东西,很着急。“可待,你动过保险柜吗?”“没有呀,丢了什么东西?”“少了一份很要紧的文件,我记得我放在保险柜里啦!”“你慢慢找,也许放在别的什么地方?”何启章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可待,以后你对什么人都要留个心眼,你做生意,特别是经济来往,一定要有备份的文件,不然以后出了什么纠纷,你说不清楚,因为你拿不出证据。”“这个我懂,爸爸。”‘满场,你千万别进去,官场险恶啊!““爸爸,我对当官一点兴趣也没有。从小把你们看也看烦了。”“但你做生意,免不了要和当官的,甚至是大官打交道,对他们你特别要留个心眼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一定要记下一本账。”“我给人家十万块钱,总不能让人家开收条吧。”“但你自己要有一本账,时间、地点、在场都有什么人,都要滴水不漏地记下来。说不定以后就用得着。”何启章突然一拍脑袋,走到书柜前,从最高一层取下一本带封套的百科全书,从封套夹缝取出一张纸。“我这记性!放在这儿,我怎么给忘了呢!”何可待走过来,“什么文件,你这么重视?”何启章晃着一张纸说:“有人千方百计想要收回这份文件,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我看看行吗?”“你看了没用。这份文件放在咱家不安全,我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何可待把手放在焦小玉的大腿上,说:“小玉,你说小偷要找的,是不是这份已经被我爸爸转移了的文件呢?”焦小玉挪开何可待的手,“有这种可能,是份什么文件?”“我跟你说了,我爸爸没让我看,就是一张纸,不像是正规的文件。正规的文件一般都不是单页,而且都有装钉。我记得那只是一页纸,要不是借据,要不是批文,反正不是有红字头的正规文件,这点我敢肯定。”“你父亲会把文件转移到什么地方?”“这个我不知道,反正不会在我们家里,要在,早被你们翻出来了。”“你父亲那个黑皮本,你以前见过吗?”“见过是见过,有时候我去他的书房,偶尔看见他往黑皮本上写些什么,但我从来没看过,也没有想到爸爸会把黑皮本藏在杂物间。”“你父亲当这个官,也算是费尽心机,不容易啊!”“政治,没劲,全是三岔口,摸着黑你打我,我打你。”“什么三岔口?”何可待讥讽地笑起来,“三岔口你都不知道?京剧武打戏。爸爸小时候就带我看三岔口,刘利华和焦赞,他们都是功夫高手,一天黑夜他们在一个鸡毛小店摸着黑打起来了。这是京剧的一出名戏呀,你都不知道?”焦小玉自惭地一笑,“我们这代人,京剧修养等于零。”“要不怎么振兴京剧要从娃娃开始呢?”焦小玉,何可待全笑了。焦小玉忽然产生了一种内疚,觉得自己在利用旧情套供。“保险柜里失窃的东西,你能给我拉一个清单吗?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何可待又点上支烟,“反正你也知道了,我也不能便宜了那个小偷,更不能便宜了那个小偷背后的阴谋家。我给你拉一张清单,丢失的三万美元,有一万美元是连着号的,崭新的钞票,根本没用过,我有号码。”焦小玉觉得心里有底了,“除了保险柜,小偷还撬开别的东西没有?比如写字台抽屉,柜门之类?”“没有,他像是直奔保险柜而来。”“也就是说小偷对你们家东西的摆放很熟悉。在你的熟人里,有怀疑对象吗?”何可待想了想。“一时还真想不出头绪。也怪我认识的人太多吧。”焦小玉把手友好地伸给何可待,“可待,谢谢你的配合。”何可待突然就势把焦小玉抱在怀里亲吻,焦小玉扭开了脸。“小玉,你别生气,毕竟我们以前在这把长椅上一起看过月亮。”NO:22 01-04 11:34 [ 放大字體 ] 五酒吧里多是年轻人。一支小型摇滚乐队演奏,歌手几近疯狂地演唱?脱!脱!脱呀!脱去你的服装,露出你的胸膛!脱去你的伪装,露出你的真模样!戴着面具游戏,不如脱光了去晒太阳!迷人的假笑,不如真的哭泣!虚伪的握手,不如拳打脚踢!真,就要无遮无拦!假,就是遮遮掩掩!是要真,是要假,随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陈虎坐在吧台高凳上,有些醉意。自从甩手离开周森林办公室,他一连五天没去反贪局上班。在训练场与焦小玉分手之后,也再没有她的消息。酒吧老板是他小学同学,他每天晚上来这里借酒浇愁。“虎子,别喝啦!”“再来一杯,别废话。”老板往陈虎的杯子里倒黑方。“虎子,上中学时,你比我强;现在,你就差远峻!你瞧我,酒吧开着,宝马骑着。下海吧,怎么样?你官场上那么多朋友,能一帆风顺,做生意完全用得着。”陈虎醉得睁不开眼睛,但脑子还清醒,“下海?开酒吧。”“你不一定开酒吧,挣钱的道儿多着呢。穿那身官衣有什么意思?扒下来,还给他们。”陈虎隔着吧台,抓住老板的胸襟,“扒下来,你穿?你配吗?”老板掰开陈虎的手,哈哈大笑:“一个月倒贴我十万,我都不穿那玩意儿。别把自己当包公,包打天下不平,没戏!包公怎么样?还不是靠着救过皇上他老娘,才那么大威风。他要不是对皇上有救母之思,他照样没戏。虎子,你救过是上老娘吗?你连皇上小舅子也没救过呀,你还能有什么戏?正义?真理?那是哄小孩儿的,扯蛋!”“……你……是坏人……”“好,好,我是坏人。虎子,别喝了。”焦小玉进来,目光搜寻,发现陈虎的脑袋趴在吧台上。焦小玉走到吧台旁,淡淡地说:“他的酒钱付了吗?”“你是什么人?”“我是他的同事。”老板觉得这个妞盘儿很靓。“没想到陈虎一脸刀疤泡上你这个俏妞。虎子跟我一条胡同长大的,没的说。什么钱不钱的,你别多管闲事。怎么,你也坐下,喝一杯;我请客。”焦小玉板起面孔,“他付钱了没有,痛快点!”“没有。“多少钱?”“一百六十七块。”焦小玉付款后扶陈虎出了酒吧。老板咂着嘴说:“这小妞,盘儿真靓。没想到虎子真有一手。”六焦小玉扶陈虎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在她住的楼门前停下。在司机的帮助下,把陈虎拖出车外,焦小玉让陈虎靠在身上,上了楼梯,她刚一松手,陈虎顺着扑在地上。她打开门,用力架起陈虎,终于挪进了屋,累得她满头大汗。焦小玉扶陈虎躺在床上,脱下他的皮鞋。面对死猪一样的陈虎,她的心碎了,她不忍看着她的偶像坍塌。她猛然觉得自己过去爱陈虎很可笑,这个男人只是表面坚强,其实很脆弱。想着想着,她靠在沙发里睡着了。从窗帘中浮进晨曦。陈虎从床上坐起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焦小玉燃缩在沙发里睡得很熟。陈虎自言自语:“这是什么地方产焦小玉醒来,冷冷地逼视陈虎。陈虎尴尬地说:“我怎么会在这儿。”焦小玉没动地方,“你应该躺在马路上,你的酒才醒得快。”“昨天,我是不是喝醉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家,楼上是黎副市长家。”陈虎跳下床,“你怎么把我弄到这儿来了?”“你想去收容所?穿上鞋,收容所你认得路,不用我送了吧?”陈虎在焦小玉冰冷的目光的逼视下很不自在。“对不起,不是我想来的。”“是我像拖死狗一样抱你回来的,现在你可以走了。”“我走,我走。”陈虎穿上鞋,脚步不稳,扶住墙壁,政翻了柜子上一只花瓶。恍嘟一声使他清醒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赔,我赔。”焦小玉一脸冰冷,“你要能自己走出去,我就非常感谢你了。”陈虎踉跄地离开,出了房门。焦小玉坐在软发上没动,哐当一响,门被关上,她才忍不住在沙发靠背上啜泣。陈虎站在街道上任证出神。自行车流在地面前流过。焦小玉站在临街阳台上注视陈虎,百感交集。她转身回屋。展开陈虎在办公室写的条幅。她看着喜欢,就拿回了家里,用图钉按在墙上,自言自语道:“字写得不错,没想到是个熊包,我救你一把吧。”焦小玉拿起电话拨号。“党校吗?我找方浩同志。”“方浩的电话占线。”“我有急事,麻烦你跟他说一声,能不能先接我的电话?”“你贵姓。”“我叫焦小玉。”“请稍等。”电话传来声音:“我是方浩。”“方书记,我是焦小玉,陈虎被调去查黎尚民,他不干,天天喝酒。一星期没上班了。”“我已经知道了,这一两天我就回去。嗅,你给我打电话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在周森林怒斥陈虎“你还是不是个***员”的压力下,陈虎不得不担起侦查黎尚民案的任务。他带着两名干警进入黎家。黎妻冷眼相向。“对不起,我们奉命对这里进行搜查,这是搜查证。”黎妻拦住陈虎,“老黎有什么问题?”“请不要妨碍公务。”黎尚民父亲甩过来一句:“请他们查。”陈虎指挥搜查,他躲避黎尚民一家人的目光,感到自己可耻。干警找到几张收据。“陈处,你看收据。”陈虎接过收据,看后放入皮包说:“对不起,打扰了。”八在新月饭店的一间密室里,丘思雨将一张香港渣打银行存单递到郝相寿手里。高尔夫球场的官与商的比赛很快有了结果。“我的主任大人,您在高尔夫球场的辉煌战果,绝对安全。”郝相寿对放在茶几上的存单看也不看。“你的办公室很高雅。”老板桌上的对讲机响起来,传来秘书的声音:“老板,香港发来一份传真,需要你过来处理。”丘思雨关闭对讲机,歉意地一笑说:“我去处理点事,请稍候。”丘思雨扭动腰肢离开,屋内剩下郝相寿一个人。他迅速地拿起存单,看了一眼。郝相寿把存单放进皮夹。秘书进来说:“丘老板处理公务,要耽搁一会,她让我陪陪你。”郝相寿站起来,“不了,我还有事,请转告丘老板,我先走了,以后再联系。”郝相寿迈着轻松的步子离开。九方浩从中央党校返回,郝相寿专程去迎接。奥迪车内,郝相寿递给方浩一支烟,方浩摆手,他把烟装回烟盒。“方书记,您回来太好了,大家都等着您从党校回来,给我们传达中央精神呢。”方浩忧心忡忡地看了郝相寿一眼,“老郝呀,你先说说情况吧。”“焦书记作了几次动员报告,还召开了反腐倡廉的现场会议,处理了两个副县长,立了一批案,特别是黎尚民副市长的过江桥坍塌案件,不说是轰轰烈烈吧,也算得上很有成效,就等着你回来挂帅。”“这么说,你们是动真格的了?”“市委以过江桥坍毁为突破口,下狠心反腐败,不动真格的哪行。”“嗅,老郝,把我送到黎尚民家,你们就回去吧。”“您去他家?这个时候,合适吗?”方浩沉默。郝相寿心里忐忑不安。奥迪在黎尚民家楼前停下,方浩上了楼。他知道焦鹏远已经把黎尚民的案子报到中纪委,他这次回来的任务之一是查清这个案件。见了黎尚民的妻子后,他也不好说什么,未查清之前无论说黎尚民有问题还是没问题都嫌太早,他安慰黎尚民的妻子说:“过江桥坍塌的事件肯定会查清楚的,我亲自办理这件事。结论是在调查的结束,而不是在调查的开始。”“老方,他们往老黎身上没脏水,目的是什么?”方浩回避了黎尚民妻子的提问:“嗅,对不起,打扰了。我到焦小玉家去看看。”“她就住我楼下。”方浩与黎妻沉重地握手后离开。方浩下楼梯,来到焦小玉家门外,敲门。焦小玉开门惊喜地说:“访书记7 ‘“不欢迎?”“请进。”焦小玉一口气汇报了她知道的所有情况,方浩听得很认真。“就这些?”“是呀,知道的我都汇报了。”方浩站起来,欣赏客厅。他看到墙上用图钉钉上去的条幅。“好字,好字。”“陈虎在办公室乱写一通,我给拿回家来了。”“送我行吗?”“我给你取下来。”方浩兴趣盎然地看着条幅。“‘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苦;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窘困而改节’,真没想到,陈虎还有这么一笔好书法,上品,上品。陈虎很有学问哩!”“字写得不错,但陈虎不过写了古人两句话,怎见得他有学问。”方浩的目光仍驻留在条幅上。“这是陈虎录自孔子家书的两句话。原句的下半段是,‘君子修道立德,不为困而改节’,并没有那个‘窘’字。陈虎为了上下对句工整,也为字体上结构美观,他加上个‘窘’字,使原句的含义更加深刻。这不是学问吗?”“你能看出陈虎加了一个字,您比他还有学问。”“陈虎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又读过不少书,他才是有真学问的人。”“小玉,坐吧。你常到焦书记家去看看他吗?‘方浩用手示意焦小玉坐在沙发上。“工作这么整天瞎忙,顾不上去。”“那不太好吧,你做晚辈的要关心长辈。焦书记对你很关心吧?”“那当然了,他对我特好。他们一家对我都特好。”方浩心里暗暗想:亲情是扯不断的,情况真是复杂。十焦鹏远、林光汉、张广大、孔祥弟、千钟、方浩及其他常委在市委会议室开会。焦鹏远主持。“方浩同志去高级党校学习回来两个星期了,这次常委会,听方浩同志向大家汇报党校的学习体会。”焦鹏远没用有“传达中央精神”这句习惯用语,而用“向大家汇报”代替,意在警告方浩不要压主。郝相寿汇报说方浩直接去了黎尚民家后,他听了很不舒服,而方浩一直没有去他家里单独汇报,也使他不快。“我回来后,一直抓黎尚民的调查和过江桥案件。我先请同志们看几张收据,这是陈虎在搜查黎尚民同志家中发现的。”方浩把收据递给焦鹏远,焦看后依次下传给每个人看。“搜查中除了这几张收据,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是什么收据?大家都看到了,是黎尚民同志三次给希望工程的捐款,数额不大,总计二千九百元。但他体现了一个***员的责任感。调查中还发现,黎尚民同志还担负着陕西农村一个失学儿童的上学费用。陈虎调查过江桥坍毁事故有重大进展。黎尚民的亲属、承建过江桥工程的光明公司法人倪使已被拘留审查。据倪交待,他从贺喜来手中转包的事,黎尚民并不知情,而且狠狠批评了他,要求他采取措施,排除前期工程留下来的隐患。经技术部门鉴定,过江桥坍毁的部分是前期承建商贺喜来负责承建的部分。我建议追查前期承建商贺喜来的法律责任。当然,对黎尚民的调查要同时进行,还要加大力度。”组织部长张广大用肯定的语气说:“谁家的孩子谁抱回去。不能抱错。”“一亿资金长期不能到位,原因何在,要进行调查。黎尚民同志在场桥事故中的责任要继续追查,尽快作出准确的结论。有度必反,对任何人不能例外。在焦书记的亲自过问和领导下,我们前一阶段取得了一定成效,可以说现在到了摸清全部情况的边缘。在何副市长死亡的后面,有迹象表明隐藏着一起重大的腐败案件,我们要一查到底。中央三令五申抓大案要案,特别是领导干部的贪污受贿,更不能手软。还是那句老话,无论涉及到哪一级干部,都不能有顾虑。李浩义在S 省已经开始交待问题,能因为他是林市长的老秘书就手软吗?当然不能。我们并不是像有些群众说的只打苍蝇,不打老虎。一正压百邪,只要我们正,就不怕邪的歪的。压力嘛,肯定是有的,不然还要我们干什么,焦书记,我的汇报先到这儿,听听大家的意见吧。”方浩的发育完全偏离了焦鹏远打招呼时定的调子,使与会者不知所从,他们既不能违背焦书记的意愿,又不能对带着尚方宝剑回来的方浩表示异议。焦鹏远不悦地宣布散会。十一清晨,周森林与方浩在公园推手,周围是晨练的人们。局森林的声费很低:“利用过江桥坍毁,转移视线,掩盖何副市长的问题,这就是当前的局面啊。”方浩颇像一个太极老手,动作柔中有刚,“对何启章的调查有什么进展?”“基本上停止了。”“对黎副市长、何副市长,这两个副市长的不同态度,老周,你心里一定有数了吧。”“嗯”“我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对黎副市长的案子要尽快调查,越早查清对我们越有利。对何副市长的调查更要抓紧。”“不行啊,焦书记有明确指示,只调查死因,不许扩大侦查范围。而且,所有的调查材料都要送焦书记本人审阅。”方浩边推手边沉思,“我知道。那你就成立一个秘密办公室,秘密调查。”周森林一个不小心,被方浩推出圈外。“秘密调查?焦书记知道怎么办?”“找可靠的同志参加。其实,蔡副市长的案子与何副市长的案子,有内在的联系。何副市长主管财政,一个亿外环公路专用资金失踪,他能不知道?他的三张香港信用卡很值得怀疑。陈虎在调查过江桥事故中发现,原承建商贺喜来是经焦东方的助理杨可安排撮合,才把工程包给倪快。焦东方为什么对转包有这么大兴趣?”二人继续推手。周森林说:“你是说公开查黎尚民,暗地里查何启章?”方浩点点头,“这叫迂回战术。老周,搞不好,我们的脖子就放在了案板上,你要慎重,同时也要坚决。我的责任是保持与中央的联系,求得中央的支持。”十二大雨如注。市郊的雨下得更大,几乎遗没了视线。陈虎驾车,周森林坐在旁边抽烟,沉默不语,“周局,咱们上哪儿?”“到了你就知道了。”“荒郊野外的?”“体吸瞟什么。小心路滑。”汽车在包公庙前停下。包公庙内空无一人,但条案上仍然有几快香火冉冉飘升。周森林与陈虎进人中堂。周森林给包公像进香,神色肃然。陈虎觉得好笑,但没有出声。进香过后,陈虎才笑着问:“你还信这个?”用森林虔诚地说:“老包是我们检察官的老前辈,不忘祖宗嘛。”“这倒是。”周森林拨着香火说:“在法制不健全的时代,在一个靠人治而不是法治的国度里,老百姓只能盼清宫再世,这就是老包永远香火不断的道理。现在是人治与法治并存,有时候法治的力量还不如人治,所以还有人给老包烧香。中国的老百姓,可怜呀,还没有走出盼青天大老爷给民做主的误区。陈虎,你说为什么?”周森林自问自答,接着说:“那是因为现实的贪官太可恨,比历史上的贪官还要猖狂。历史上的贪官还没有达到与国际勾结的地步,还不能把钱转移到国外。现实的贪官,唉!利用手中的权力为所欲为,他们集历代腐败之大成,把贪污推向上了历史最高峰,登峰造极呼!中国的检察制度在老包手里有了很大进展,他不是经常提起公诉吗?查起皇亲国戚的大要案连皇帝也挡不住哇。我们是***人,生活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们的表现至少不应该在老包面前感到惭愧吧。”陈虎自嘲地笑道:“我们说得比老包好听,他没有我们会说。”周森林突然直逼陈虎的眼睛,“我们决定成立秘密办公室,对何启章进行侦查,从他的信用卡入手,同时对何启章的周边人物进行秘密侦查。”陈虎觉得周森林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周局,这不像是你的风格。”“我们只有一种风格,那就是对党和人民的忠诚。这是掉脑袋,至少也是丢乌纱帽的事,你有勇气参加吗?”陈虎心中找回了失去的使命感,“周局,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周森林停了停,又说:“除了你,还有一个人。你要和他很好地配合。”“是难呀。”“一个老同志,他一会儿就到。我和他是同一年进检察院的,我当上了局长,他见,什么也不是,一辈子,亏了他啦。”陈虎在兴奋过后冷静下来,秘密侦查无疑是背着上级党委办案,后果将非常严重。“周局,你这是要把天捅个大窟窿,上级能支持吗?”周森林拍拍陈虎的肩膀,“出事,由我个人负责,与上级、级无关。地狱,我去。”陈虎眼含泪花,周森林在他心目中霎时变得高大,他感到内疚,过去不知多少次骂过周森林是个老滑头。一辆吉普车停在店门前,雨中来了包保住。港森林走出庙门,迎接包保柱,紧紧握手。没有想到来的竟是著名的醉鬼,而周森林会如此信任这个人。陈虎不禁担心起来,这个只知酗酒、全无斗志的老检察能担负重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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