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绝色女棉里藏针好男儿酣畅淋漓蒋大宾突遭丧女的打击,使本来就患多种老年病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便住进了医院。火灾后的第四天,他把陶铁良召到了医院。陶铁良在火灾当晚住院,第二天就奉蒋大宾之命出院,负责火灾现场的清理,并会同消防局对失火原因进行追查。在病房的会客室,蒋大宾让秘书与警卫离开,保证任何探视的人不得人内。屋里只剩下了蒋大宾和陶铁良两个人。“局长,请你节哀保重。”蒋大宾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这里只有你我,客套话就不必说了。铁良,我对你的器重,你心里是知道的。谁来接我的位子,我考察了很久。现任的三位副局长,各有各的毛病,各有各的背景,不好用。你的学历比他们高,工作表现比他们突出,应当是有竞争力的。我想好了,把你作为局长候选人之一,推荐上去。光靠我的力量还不够,恐怕要找上面的人和市委打个招呼。”“谢谢局长,”陶铁良从沙发上站起来,笔直地挺立,“如果这件事成了,我一定不辜负您的培养,局里的事情还是您说了算。即使不成,我一样对您忠心耿耿。”“坐,坐。我对你是放心的。你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海去救月秀,别人都做不到。月秀死了,那是她的命薄。但你的英勇表现,让我很欣慰。现场清理,发现了什么麻烦没有?”“局长……”陶铁良欲言又止。“实话实说。生意场上的人,难免没有一些毛病。你说吧。”“局长,确实有些麻烦。您让我第二天就去现场负责清理,我心里就有了数。火灾现场的清查,完全由我和手下的几个弟兄负责,外人靠不了边。消防局那批人只是清理外围。结果,真出了问题。在月秀的保险柜里,什么也没有发现,里面空空的。这使我感到很奇怪,从现场看,月秀是想从保险柜里取什么东西时被项子上掉下来的重物砸伤了,然后被烧死。但我仔细检查保险柜里及周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使我一直困惑。账目与公司文件大部分烧毁了,这样也许倒干净。在二楼的一间仓库里发现了一个大号保险柜,它没有烧坏。我让人打开后,发现有百元面值的美元,数额有七八十万吧。别的没有什么。”蒋大宾的脸色刹时变得焦黄,额上沁出冷汗。“局长,要不要叫医生?”“镇静,”蒋大宾用纸巾擦擦汗,“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镇静。月秀要进口各种电器,存有美元也是很正常的。不管它,东西在什么地方保管?造册登记没有?”“局长,我再健也不会把这些东西登记。知道这批美元的人,我已控制了最小的范围,绝不会泄漏出去任何消息。东西,我已经转移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您尽可放心。”蒋大宾“哦”了一声,拿起一支中华牌香烟。陶铁良用打火机忙给点燃。“好,你处理得还算周到。你刚才分析得有道理,月秀木会为了打开一个空无一物的保险柜而延误逃生的时间。你暗地里查查,在火灾发生前后。什么人接触过月秀的保险柜,说不定有人趁火打劫,偷走了重要的东西。但不要大张旗鼓地查,因为保险柜里原来究竟有什么,你我都不知道。搞进口生意的,免不了做些小动作,传出去影响不好。”蒋大宾眉头紧锁,咳了几声后接着说:“铁良,我不说你也明白。我们公安局绝对不能像市委那样产生连锁反应、焦东方、何启章一出问题,最后大火一直烧得焦书记体无完肤。你明白吧?”“我不明白这个,不就白跟着您这么多年了。”“月秀前些天跟我提过,你也向我汇报了,就是陈虎给月秀下个小套,以换美元为借口,似乎要查月秀与假美元之间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这件事不简单。陈虎像是瞄上了月秀。你看,陈虎掌握了月秀什么把柄吗?”“这倒没有。我看陈虎什么也不掌握。他是顺藤摸瓜。假美元也知道一些情况。陈虎认为月秀是何可待的未婚妻,应该也了解一些线索,所以才通过我和月秀接触。陈虎是冲着假美元来的,不是冲月秀来的,这点我有把握。”“陈虎还对你提了些别的什么没有?”“嗅,他问我,在市局处理过的案件中,有没有听说个叫王中王的人。他说王中王是个绰号。我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蒋大宾的前额又沁出冷汗。“陈虎从什么地方听到了王中王这个名字?”他好像是说听何可待说的。对了,他说是何可待从月秀嘴里听说的王中王。我猜,这也是陈虎对月秀感兴趣的原因之局长,您听说过王中王这个人吗?“蒋大宾一怔,挥手说:1098.“陈虎说的是梦话。他要是真听何可待说的,那何可待说的也是梦话。月秀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王中王。陈虎昏了头。你不要理他这番胡说八道。铁良,你还要对火灾现场进行清理。失火原因,你要从刑侦的角度查查。”“我明白。我再组织一次对火灾现场的清理,不留下任何死角。”“嗯,很好,你去吧。我相信你能做到滴水不漏。”陶铁良走到门口,被蒋大宾叫住。“铁良,陈虎在火灾当晚,与你一同赶到了现场,又是他把你救出来的,他在月秀的办公室会不会发现了什么?拿走了什么?”“这个,还说不准。我救月秀时被砸伤了头,有一段时间失去了知觉。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要不要问问陈虎?”蒋大宾招招手。“你回来,再坐一会儿。我担心的就是怕你这方面出麻烦。”陶铁良坐到沙发上,凝视静听。“我知道,你和陈虎是老同学、老朋友。如果在月秀这件事上,他不配合你,你怎么办?你是和陈虎保持一致,还是和我保持一致?”“这个问题,我不用想。上各为其主,我当然与您保持一致。”“那要是你为了月秀,得罪了陈虎,伤了老朋友的交情,你怎么办?”“这个问题也不用想。陈虎要是冲月秀去,就是冲着您去。我不能眼看着他把月秀给毁了。”陶铁良毫不犹豫的虔诚表白使蒋大宾感到欣慰。“那我就放心了。铁良,你要珍惜和使用好你与陈虎的友谊。即便发生了情况,也不要和他正面冲突,心里防范着就是了。陈虎的毛病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早晚要犯下大错误。好,没事了。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陈虎是外粗内秀,与他周旋,你千万要讲求策略。”“局长,您就记住我一句话,我对您忠心不二,能做到士为知己者死。”“好,铁良,我没看错你。我会把你的未来安排好。”陶铁良对勿忘我电器商城的火灾现场清查连续进行了三次,没有再发现对蒋月秀不利的线索和证物。调查中他得知,蒋月秀在火灾发生后及时逃离了火场,当她跑出电器商城的大门后,忽然大叫了一声“不好”冲进商城内,回到她的办公室。这一情况使陶铁良确信,蒋月秀特意回到她的办公室是取保险柜里的东西,所以保险柜的门才打开。而就在这时,她被屋顶落下来的重物砸伤,失去知觉,直至被大火烧死。蒋月秀冒着生命危险冲回火场,说明她完全明白保险柜里的东西同样关系到她的生死。陶铁良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颤,保险柜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使月秀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呢?东西又是被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偷走的呢?陶铁良心中暗自庆幸,一场大火使蒋局长增加了对他的信任,烧出了一条提级提职的道路。只要能保住月秀的名誉不受到伤害,保住蒋局长不受到牵连,那么很快就能登上局级的门坎,与陈虎并驾齐驱了。陈虎的提级,使他心里一直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没想到大火帮了这个忙。他想来想去,勿忘我电器商城的火灾是一场意外事故,蒋月秀已死,不会再追究她的任何责任。月秀作为商人,拥有一批美元也没有什么了不起,顶多不过是违反了外汇管理制度,况且又没有人知道此事。要真出问题,也就是陈虎。但几天来,陈虎没有来过电话,他对火灾现场是不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呢?陶铁良拿起电话,拨通了陈虎的办公室。他有意识使自己的声音变粗一些说:“陈局长在吗?”“你小子少跟我装神弄鬼。有什么事,快说。”“你听出我来了?”“跟你能听出我一样。咱俩谁和谁呀。”“上次饭让大火给冲了,没吃好。再撮一顿,这次就你和我。你把我从火里背出来,我也得表示表示呀。”“铁良,你省了吧。我也没功夫,忙得找不到北了。”“告诉你,陈虎,别跟我摆臭架子。今天晚上六点,还是那家餐馆,不见不散。”陶铁良放下电话。陈虎是沉不住气的人,要是他在现场发现了什么线索,我不找他,他也得找我。现在约他都约不出来,八成他是什么也没有发现。漫着,陈虎对假美元一直在侦查,还怀疑有个什么王中王,万一是他把月秀保险柜里的什么东西偷偷拿走了,还真是麻烦。这小子有作案的时间。我不能让就要到手的局级毁在他的手里,要认真对付他才行。当晚六点,陶铁良准时到达餐馆,不见陈虎的踪影。他的呼机响,显出一行汉字:太忙去不了,抱歉,陈虎。陈虎放下电话,对坐在沙发上的周森林说:“今天晚上是应付过去了。不过,铁良还会找我的。不知道他是真吃饭呢,还是有别的事?”周森林冷笑说:“陈虎,你现在是双手捧着个烫手的山芋。吃下去,太热;捧着,烫手;撒手又撒不了。这块美元印版,成了你我的心病。”在蒋月秀的保险柜里发现了美元印版的事,陈虎左思右想还是第二天向周森林如实汇报了。这已经是他们俩第三次在一起研究这个棘手的难题。“周局,美元印版的事,你向方书记汇报了吗?”“没有,再等一等,拿出比较确实的材料再汇报不迟。今天上午,方书记召集公安局、检察院、消防局、法院各部的一、二把手开了个情况交流会。蒋局长也抱病参加了。方书记在会上问了勿忘我电器商城的火灾情况,指示要查清原因,在全市开展一次消防大检查,防止火灾发生。散会后,方书记跟蒋局长说,市委批准了陶铁良任市公安局副局长,很快就会下文件。蒋局长说这太好了,月秀一死,他从精神到身体都应付不过来。我从这些迹象判断,公安局还没有把在蒋月秀保险柜里发现美元印版的事情向上汇报。所以,咱们也不要着急,看看再说。”陈虎挠着刀疤说:“会不会他们没有发现保险柜里的另一块印版?会不会大火把那块印版给烧化了呢产‘“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觉得美元印版烧化了并且一点痕迹也没留下的可能性不大。你说美元印版是放在保险柜里?”“我看得很清楚,与我拿走的印版,形状与尺寸基本一致。”“既然印版是在保险柜里,有保险柜的保护,烧变了形的可能性是有的,但完全熔化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据我听说,陶铁良带着人在火灾现场清查了三四遍,不会没有发现保险柜,当然也不会没有发现美元印版。如果是发现了而没有汇报,那就大有文章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像你一样,也趁乱拿走了保险柜里的美元印版,所以陶铁良才没有发现它。”“取走那块美元印版的人会是谁呢?”“从理论上说,进人火灾现场的人都有可能。陶铁良当时被砸昏了,是你把他救出来的,所以陶铁良当时不可能拿走那块印版。在这一个晚上,进入火灾现场的有消防队员,有商城职工,有自动参加救火的群众,还可能有一些趁火打劫的不法分子。所以,排查起来是非常的困难。”陈虎想想后说:“周局,会不会是与蒋月秀有关连的人,比如说美元印版的知情者、甚至是犯罪团伙中的人,趁乱把美元印版取走了呢?”“这种可能性也很大。勿忘我电器商城这么大的规模,不一定是蒋月秀一个人的产业。可能还有别的股东,你去工商局查一查。如果有其他股东,应当能提供出一些线索,美元印版的事情是由公安局立案侦查,还是由检察院立案侦查,要由方书记拍板。我们不好主动提出,这看上去是件刑事案子,由公安局立案侦查比较恰当,我们过早插手,有越权之嫌。哎,社会发展到今天,政府各部门之间拥权自重的现象很普遍,彼此很难在利益上协调。这股风也刮进了公检法系统,互相之间封锁情报,只想向上邀功,恐怕别人抢先。结果呢,占了便宜的是犯罪分子,他们在我们互相扯皮的空档里逃之夭夭了。”陈虎起来。“周局,这还真有点像电影里,国民党的军统和中统互相摩擦,让我们共产党钻了空子。嘻嘻。”“你少胡说,这性质不同,国民党是派系斗争,是狗咬狗。”“对,对。我错了。他们是狗咬狗,我们是鸡斗鸡,性质是不同。”陈虎的幽默并没有使周森林的神情变得轻松,他语调沉重地说:“山芋烫手啊。美元印版的事情,我们长期不向上汇报,就要犯隐匿证据的错误。报上去,我又担心检察院与公安局叫上劲,闹个两败俱伤。真让我进退两难哟!你瞧你这把火救的,火是让你越救越大。搞不好,就不是救火,而是玩火啦!”陈虎走进泰洋保险公司的大门。出面接待他的是保险公司副总经理杨洋,他被请到豪华的贵宾会客室。自出任副局长以后,陈虎感到每次外出调查增加了许多不方便。接待单位总是由一、二把手出面接待,许多时间用在了毫无意义的寒暄上。而当处长时则简单多了,需要找谁就直接找谁,话题也能单刀直入。杨洋让秘书上烟、上茶、上水果、上纪念品。搞得陈虎心情烦躁,他忍不住说:“杨总,我时间不多,你也忙,就不麻烦你陪着了。你能不能让负责赔偿的黄科长来一趟,我来前给他打过电话,告诉了他我来的目的。”“知道,知道,”杨洋热情地剥开桔子,送到陈虎手里,“黄科长说了你要来。陈局长驾到,我们出面欢迎是应该的。以后有什么事情,还请陈局长多多关照,黄科长这就来。请,请吃芦柑,这是正宗的漳州芦柑。我已经吩咐秘书科,始了两筐放到你的车上了。”陈虎不便发怒,调查需要对方协助,关系搞僵不好办。他不由得想起“官不打送礼的”这句老话,是有些道理的。许多情况下对礼品不好意思拒绝,何况当下政府机关和企事业单位送礼成风。他听说西北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居然成立了一个送礼办公室,由一名县副书记担任办公室主任,每年送出去的礼品达九十六万人民币!陈虎对他带来的侦查员说:“一会儿你去秘书科,把两筐芦柑的钱给付了。钱由我出。”杨洋急忙摆手说:“陈局长,你这就见外了。芦柑也是别的单位送我们的礼品,你付款,我们也没办法下账。这回就免了吧,下不为例,下不为例。”黄科长夹着卷宗进来。他二十几岁,像刚毕业的大学生。杨洋站起来,笑着说:“陈局长,你们谈。我先告退,还要陪别的客人。小黄,你陪着陈局长。再见,再见。”杨泽微笑着离开后,陈虎单刀直入说:“我们想查查,勿忘我电器商城的火灾,是有什么人来提出索赔的?”黄科长从卷宗拿出三张表格,交到陈虎手里。“在火灾的第二天,勿忘我电器商城的董事长吴爱坤就来到我们公司,提出了赔偿要求。这是她填写的有关表格。”“勿忘我电器商城在你们公司投保了多少时间?”“还不到半年。这回我们公司怕要损失惨重。”“你们准备赔偿吗?”“我们到现场勘察了两次,还要去一次。如果确属意外火灾,肯定是要赔偿的。”“这个吴爱坤是董事长?”“吴女士是董事长。蒋月秀是总经理。”“我能把这几张表格,复印一份带走吗?”黄科长面露难免地说:“正在核查阶段,我们为客户保密,复印带走不太好吧。你们又没什么立案的手续,只是一般性的查询。对不起,不好办。”“那好,我按一下有关资料,可以吗?”“好吧。但请不要正式引用这些数字。传出去,影响我们保险公司的信誉。”“谢谢。”陈虎把表格交给了跟他来的侦查员,“你抄一下。”抄完后,陈虎起身告辞。“谢谢你们的合作。”黄科长一直送到保险公司停车场。陈虎看见车旁摆着两大筐芦柑。陈虎歉意地说:“对不起,黄科长。请你转告杨总,我们有纪律约束,实在不能收。来,我给你抬到台阶上。”把两筐芦柑抬到大楼门口台阶上,陈虎驾车驶离。“我们去梅鹿花园。找吴爱坤谈谈。”梅鹿花园是人工湖畔的高尚社区。切诺基在社区石牌坊前停住。陈虎说明了探访者的姓名,保安拨通了内线电话。出来后说:“请登记一下,包括你的车牌号码。”陈虎登记后保安放行。切诺基低速在小区通道上行驶。前后左右是一幢幢或独立或联体的别墅。他不止一次进入过此类的高尚小区。他想不明白,是住在这里的人高尚呢还是别墅高尚?尽管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但也绝没有到靠合法收入人人买得起高尚住宅的程度。他从人民来信举报统计数字上发现,在房地产上以权谋私的案件呈上升趋势。开发商低价拿到国有土地的使用权,房子盖好后以低价(或者白送)给政府官员做回报;水电、邮政、公安的行业主管部门,向开发商强行索要房子,不给就不通水电、不通邮、不设派出所管片民警;还有一些人把购房当成洗黑钱的手段……这样的小区竟称为高尚小区,不是对社会公正的极大讽刺吗?在沉思中,切诺基停到一幢粉色独立别墅前。陈虎想,两个人找一个没有犯罪嫌疑的公民讯问,显得过于郑重。就对助手说:“你不要上去了,别把吴女士吓着。留在车里等我。”陈虎下车,走到别墅正门,按下对讲机。“吴女士,我是陈虎。”“请进,请在客厅休息,我就下来。”门自动打开。这是阳光充足,能举办舞会的客厅,将近一百平米。最触动陈虎的是花瓶里的紫色勿忘我,让他想起何启章墓碑下那束勿忘我。陈虎坐在靠近落地窗旁的沙发上。十分钟后木楼梯才响起脚步声。他站起来,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就是吴爱坤了。他心中暗暗惊叹,这个穿一身褪了色的旧军装、不施粉黛的女人,在朴实无华中闪烁出惊人的美丽。纯朴与高贵、天真与成熟,许多互不相容的素质在她举手投足间竟那么和谐而自然地流露出来。‘有扰了,不好意思。我叫陈虎。““吴爱坤。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请坐,陈检。”陈虎又是一个惊疑,吴爱坤对检察院的内部称谓怎么如此熟悉?在检察院,在姓氏后面加上处、局,是简约的尊称;在姓氏后面加个检字,是简约的通常叫法。上自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下至刚进检察院的大学生,都可使用这种称呼。但外界不了解也不使用这种称谓。在沙发上落座后,吴爱坤双手扶在她的膝上,微微弯腰说:“陈检,你找我有什么事?”“几个简单的问题。这不是调查,只是请你协助。你有权不回答。”“不,我愿意协助。请谈吧。”“谢谢。你是勿忘我电器商城的董事长?”“对“吴小姐很喜欢勿忘我,所以给商城也起了这个名字,对吧?”“商城的名字新奇一点,能引起顾客的注意。其实,勿忘我这种花既不水灵,也不鲜艳,喜欢它的人不多。我喜欢的却正是它从不招摇这个特点。而且生命力很强,变成千花之后还能保持原来的体态和形状。岁月流失似乎对它无能为力。”“吴小姐的赏花品味不俗。我的问题是,商城起火时,你在什么地方?”“我在香港。接到失火的电话,我第二天中午回来的。”“你在香港?”“你看着不像是不是?我移居香港已经十年了,是香港永久居民。”陈虎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旧军装与香港小姐统一起来。吴爱坤微微一笑。“你觉得我这身军装很奇怪,是不是?大陆的女孩子都不穿它了,怎么香港女人反而穿它?”“对不起,我是有点奇怪。”“也不奇怪。我从九岁就参了军,是部队文工团的杂技。舞蹈演员。只要回来,我总穿旧军装,我喜欢洗旧了的军装。有点土,对吧?”‘源来是这样。吴小姐本色不变,难能可贵呀。这么说,你在大陆有很多熟人了?““谢谢。我很怀念在部队的日子。我偶尔去看看老上级、老首长,也谈不上有很多熟人。这回我们认识了,以后在我的熟人里就有一位反贪局的副局长了。”陈虎礼貌地笑笑。他在吴爱坤的温和语气里感到了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逼人之气。“吴小姐在失火后,采取了什么措施吗?”“我已经向保险公司提出赔偿要求。我要等火灾评估报告出来后,再采取其他善后措施。当然,我还要参加月秀的葬礼。商城的日常工作由月秀主持。她太惨了,她的死使我很痛心。”“吴小姐认为失火是什么原因?”“这个结论应该由消防局、公安局、保险公司在充分调查后作出结论。我不能发表什么具体的意见。”“我没什么问题了。谢谢你的接待,再见。”陈虎站起来,与吴爱坤握手告别。“再见。陈检,再见面时我们就是熟人了。”陈虎回到他的办公室。周森林又去安岭监狱陪同专案组提审在押犯人,局长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桌子上摆着局办公室送来的文件。陈虎拿起来看,只见市政法委下发的文件上有一行醒目的文字,任命陶铁良同志为市公安局副局长(副局极)。他兴奋地拿起电话,打到了陶铁良的办公室。“铁良,祝贺你。”“彼此彼此,咱们同喜同贺吧。”“铁良,这回该我请你撮一顿了。你批地方,我请客。”陶铁良沉吟了一会儿,说:“今天晚上,局里一帮哥们儿要宰我。我不出点血,他们也饶不了我。你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我得加班,没别的安排。”“那好。你就加班吧。我应付完他们,开车去找你。就咱们俩,不要外人。八点吧,我去找你。”等陶铁良的这段时间里,陈虎给焦小玉拨通了电话。自焦小玉调走后,他一直没有时间和她见面,只通了几次电话。“小玉,你还没下班?”“早着呢,材料都看不过来。陈虎,你又没吃饭吧?”“没有。等一会儿我和陶铁良吃。他当上副局长,我请他撮一顿。”“我知道了,说不定比你知道的还早呢。”“那当然,你在上级机关,当然消息灵通得多。”“陈虎,你管我向陶铁良表示祝贺。”‘好,我一定对他说。小玉,我们约个时间,见个面,好吗?““明天我陪纪副部长到沿海搞调研,为反走私大会做准备。等回来再约吧。”陈虎深情地说:“小玉,我真想你。”焦小玉压低了声音:“纪副部长来了,再见。”陈虎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不禁若有所失。难道小玉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去不回头了吗?每次通电话,她自然的语气流露出疏远,也许是因疏远而自然。陈虎烦躁地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又把它熄灭。我过的算什么白子,半辈子就学会了抓坏人,除此什么也不懂。手里除了一长串犯罪嫌疑人的名单,什么也没有。没有女人,没有家,这是人的生活吗?连科幻影片里的机器人都有爱情,我一个大活人却形单影只。小玉,你难道听不见我内心对你的呼唤吗?八点半过了,陶铁良还没有来。陈虎想,这家伙一定是让他的哥们儿们灌醉了。就在这时,他桌子上的电话响起来。“你下来吧。我在反贪局门口。”“我以为你小子被灌得不省人事了。我就下去。”陈虎放下电话,快步走出房门。与老朋友的见面,冲淡了他心中的忧郁。来到门口,看见陶铁良靠着沙漠王越野车抽烟。“我以为你喝醉了。”“告诉你,我那帮哥们儿还在那儿喝呢。我空着肚子陪你。上你的破车,我带你去个地方。”陶铁良驾着沙漠王在前,陈虎驾着切诺基在后。两辆越野车驶上霓虹灯闪烁的公路。两辆车驶入了一个公园。陈虎想,陶铁良的面子不小,能把车开进公园里面。汽车停在一个圆形的亭子旁。陈虎下车问:“这是什么地方?一个人也没有,咱们怎么吃饭?”“这是钓鱼区,晚上不开放。别说人,连鬼也没有。”陶铁良坐到水边的石凳上,把两瓶白酒摆在圆形的石桌上。“坐吧,这地方不错吧。绝对安静。”陈虎坐下,拿起桌子上的白酒,看着说:“你有没有搞错,这是谈恋爱的地方,不是吃饭的地方。”陶铁良从兜里掏出个纸包,放在石桌上打开,是花生米。“陈虎,看见没有,两瓶二锅头,你一瓶,我一瓶。你不是爱逞能吗?咱们俩干喝,谁不把它喝个一滴不剩,就他妈是孬种!”“干喝?你想要咱俩的命?”“少废话,喝。”陶铁良用牙咬开瓶盖,盯着陈虎。“咬,你牙呢?”陈虎用牙咬开瓶盖,觉得事情不妙。“嗯,这还差不多。咱俩先喝三口。你别耍奸,早喝晚不喝,反正你我都得喝干它。”两个酒瓶碰在一起。陶铁良一连三口,喝过去有二两多。陈虎只好也喝下三口,嗓子眼火辣辣的。这种喝法,在大学时代,他俩喝过一次,为了赌谁的酒量大。“陈虎,大二的时候,咱俩这么喝过一回,你还记得吗?”“一辈子也忘不了。三天没上课。你想重操旧业呀!”陶铁良两眼紧盯住陈虎。“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咱俩交情怎么样?”“铁良,这还用问,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冲你这句话,咱俩再喝三口!”陈虎看着陶铁良吞下三口,他只喝了一小口。他担心陶铁良喝醉了开不了车,还得把他送回去,总不能两个人都醉了。“咱们不光是老同学、老朋友,还差点成为亲戚。玲玲不死,你八成是我妹夫,我是你大舅子了。”“铁良,你到底想说什么?”陶铁良忽然像孩子似的哭起来。陈虎知道,陶铁良有酒喝多了爱哭的老毛病,忙站起来,走到陶铁良身边,扶着他的肩膀说:“铁良,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提了局长,我心里比你还高兴。你怎么好好地哭起来,一定是酒喝多了。”陈虎要拿陶铁良的酒瓶,却被陶铁良灵巧地先拿走了酒瓶。“我还没喝呢,就多了?陈虎,我是珍惜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比珍惜生命还珍惜,你懂不懂?”“我懂,我当然懂。我和你一样珍惜。”陈虎也动了感情,声音有些颤抖。“我为什么把那帮哥们儿抛下,跑到这儿和你喝干酒,不就是冲着咱俩多年的交情吗!我陶铁良向来把你陈虎当成我的亲兄弟。陈虎,陈虎,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不容易呀!陶铁良哭得更加伤心。陈虎也落下了泪。“铁良,我欠你的更多。要不是我,玲玲也不会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玲玲。”“陈虎,玲玲的死,你说,你说,我真恨过你没有?”“没有,你没恨过我。你对我够意思。”“玲玲要是活着多好呀,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咱们现在说话,玲玲能听见,你信不信?”“我信,我信。”“喝,为玲玲,咱俩喝!”真情发动,为死者悲哀,陈虎与陶铁良拥抱着大哭,每人喝了好几口酒。突然,陶铁良猛地把陈虎推开,哭骂道:“你陈虎不是东西!你他妈一点人性都没有!一点交情都不讲!”陈虎愣了,不知道陶铁良为何突然暴怒。“你小子背后玩家伙。你把玲玲送了命,现在又要送我的命!陈虎,你他妈的是狼心狗肺!”“铁良,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升个副局,你生气是不是?”“胡说八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少在我面前装蒜!你上勿忘我商城救火,就没安好心!你说,你在现场发现了什么?拿走了什么?”陈虎的酒醒了。“没……没发现什么……”“你撒谎!你没拿走什么,蒋月秀的保险柜里怎么是空的?她不会为一个空保险柜送了命!我是第一个冲到保险柜跟前的,你是第二个。当时我被砸昏了过去,正好给你留了个作案时间广“铁良,你冷静点。你在保险柜里发现了什么?”“保险柜里连个屁也没有!你说,你到底拿走什么东西了严陈虎心里迅速闪过许多想法。看来,陶铁良不知道我拿走了美元印版,要是知道,他一定会说出来。他也没在保险柜里发现另一块印版,要是发现了美元背面的印版,自然会想到是我有可能拿走了美元正面印版。那么那块背面印版肯定是被别人取走了。这件事目前还不能如实告诉铁良。“铁良,你醉了。我送你回去。”陈虎刚要拉起石凳上的陶铁良,胸口遭到重拳的一击。他趔趄着后退,陶铁良一个箭步冲过来,照着陈虎的胸口又是重重的一拳。摔不及防,陈虎倒下了。陶铁良就势骑在陈虎身上,双手抓住陈虎衣领,大骂:“姓陈的,你小子笑里藏刀,当面握手,背后捅刀子。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插手火灾的调查?商城失火,关你反贪局屁事!”“铁良……你让我起来。再不松手,我不客气了!”陶铁良左右开弓抽打陈虎的嘴巴,边抽边骂:“不客气你能怎么着?你能把我当贪污犯抓起来!我抓你还差不多!你妨碍公安局执法,藏匿物证,私自搜查现场,哪一条都够判你个三年五年!”陈虎猛地翻身,掀翻陶铁良。两个人连缀带爬一阵对打,脸上全出了血。“姓陈的,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你小子真认为你是无底下惟一的好人。”陶铁良的功夫原来就在陈虎之上,又干了这么多年刑警,很快制住了陈虎。他把陈虎压在地上,来个嘴啃泥,又用左膝顶住陈虎的后腰,把陈虎的左臂反剪背后。“你说,你从落月秀的保险柜偷走了什么?”陈虎愤怒了,大声喊:“放开我!”“陈虎,你也太黑了,拿老朋友的前途去换你的乌纱帽,你整蒋局长,就是整我。你让我怎么办?跟着你去整蒋局长?还是跟着蒋局长整你?姓陈的,他是我的上级,你是我的朋友,你让我怎么选择!”陈虎的右腿弯曲向上,猛地收起,皮鞋狠狠踢在陶铁良的后腰上。“哎哟”一声惨叫,陶铁良从陈虎身上滚落,再也站不起来了。见陶铁良在地上痛苦地用手撑他,却怎么也爬不起来,陈虎轻轻把陶铁良上半身扶起,靠在湖畔的一棵大树上。“铁良,铁良,我送你上医院,千万别落下什么毛病。”热泪从陶铁良眼眶内滚落。‘你一脚把我踢死了倒省了我难做人啦!陈虎呀陈虎,我实在不愿意失去你这个朋友,是你逼得我走投无路……天哪!““铁良,我还不是和你一样珍惜咱俩的友谊。但你我都是干公检法的,原则大如天,由得了我们吗?”“哼,原则?你除了原则,还有什么?你除了我这么个铁杆朋友,你还有朋友吗?没有,你是他妈的孤家寡人一个。不说别人,连焦小玉那么好的姑娘都让你给伤了,你还有点人性没有?有点同情心没有?要说原则,你也不配。你今天下午去找吴爱坤,你反贪局有什么权力对一个没有任何犯罪嫌疑的香港人进行讯问?我告诉你,你是非法讯问!”陈虎心里一惊,陶铁良怎么知道的这么快?“陈虎,你一头瞎猫,还想抓住耗子?你纯粹是乱撞。什么时候撞到枪口上,你也就踏实了。你知道吴爱坤是谁?”“她是谁?”“我也用不着全告诉你。你知道一点就够你找不着北。十个焦东方也没一个吴爱坤的背景大,她是谁的干闺女你知道吗?她能进去的地方,别说你我,连方书记、焦书记、林市长也不是想进去就进去,人家吴大小姐平膛!你小子对她一点底都不摸,凭着从保险公司按来的住址和电话就找上门去,你是活得不耐烦,急等着寻死呀!”“她那么厉害?”“她厉害还在后头呢。她要想扒你这身皮,你连再找着工作单位的可能性都没有。实话告诉你,她要打红电话,告你的状。我好说歹说她算没打。我说你是我的哥们儿,心眼正,没有歪的邪的,她才把你放生了。”“你和她挺熟?”“谈不上,通过月秀认识的。你见我开的那辆三菱沙漠王了吧?”“看见了。”“吴爱坤送给市局的,一送就是十辆!我不用打听,你动吴爱坤,方书记肯定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早让你歇菜了!”“铁良,咱俩自相残杀半天了,我送你去医院。”“还真疼。从这一脚就能看出你够黑的。陈虎,我对你是仁至义尽,你听我一句,见好就收吧。要照你这么反贪反腐,全中国就剩下你一个好人了。”“我背着你。”“还真站不起来了。”陈虎蹲下,陶铁良双手搂住陈虎的脖子。陈虎背起了陶铁良,走到切诺基旁,把他放进后座。“忍着点,咱们去医院。你的沙漠王,暂放在这里吧。”引擎发动。陈虎驾车去了一家医院。湖畔石台上放着两瓶喝了一半的二锅头,除了它们,没有人知道一对朋友在这里打了不同寻常的一架。第五十三章追悼会突发事变大火场骤起波澜陈虎没想到周森林要去参加蒋月秀的追悼会。“你觉得奇怪?我与蒋局长共事二十多年,她的女儿不幸去世,我当然应该去向他表示我的慰问。白发人送黑发人,月秀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陈虎,你觉得我不该去吗?”“坦白地说,我觉得你最好不去。蒋月秀既然私藏美元印版,她就有犯罪嫌疑。你是副检察长兼反贪局长,参加了追悼会,我担心案件水落石出后,对你不利。”周森林不悦地说:“我还没退,你也刚当上副局长,也来管我了?你能不能把你的锋芒收一收?不要咄咄逼人嘛。”陈虎把给周森林刚彻的茶,端到他面前。“周局,我跟你再不实话实说,我还跟谁说实话呀。”周森林狡黠地一笑说:“陈虎,我听说你和铁良打了一架,真的吗?”“没那回事。”陈虎烧着刀疤。‘暗暗,你看你,跟我也不是实话实说呀。完全是实话实说的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的。你和铁良的关系,搞不好影响反贪局与公安局的关系。两个局在许多方面都要合作,谁也离不开谁。何况,反贪局是副局级编制,公安局是正局级编制。你和铁良虽然都是副局级,但他的职务比你略高些。你要把握好分寸。陈虎,如果我犯了大错误,死了,你敢参加我的追悼会吗?“这个问题太突然。陈虎征了一下说:“我会去的。”“不一定吧,”周森林喝了一口茶,“嗯,不错,你开始学着说假话了。假话,总是要说几句的。你刚才要是说不去,不是让我脸上不光彩吗。官场上的人,在两个年龄段敢讲实话,最有勇气。一个年龄段是刚参加工作,初生牛犊不怕虎;另一个年龄段是快退休了,退出官场,自然顾虑就少了许多,讲实话的勇气也回来了。我现在的顾虑就比以前少多了。你呢,跟我正相反,当你开始学说假话的时候,我开始学说真话了。这也许就叫返朴归真吧。”陈虎一直站着听周森林讲话。周森林指指沙发说:“你坐下。别像汇报似的老站着。你我现在是平起平坐,你老站着,我不舒服。”陈虎坐下后觉得有些不自在,周森林说他开始学说假话,让他心里有几分撮火。“这有一份广东送来的密件,是方浩同志转给我的。方书记指示我们反贪局给予协助,你先看看,然后咱们再交换意见,拿出个方案来。”密件上说,某海关缴获的三百辆本田雅格轿车,在缴纳了罚款之后全部放行,转到了地平线饭店。已经被捕的海关副关长交待,为购买这批走私车,与他进行了多次接触并行贿三十二万美元的何启章、蒋月秀、焦东方。密件介绍这起汽车走私案件的破获起因于案犯副关长收贿的三十二万美元中有五万美元是假币,但副关长并不知道。后来,他向境外走私犯支付美元贷款时,这五万假美元被供货的走私犯发现,他们感到副关长背信弃义,用假美元欺骗他们,破坏了走私行规,于是向政府写来了举报信揭发副关长。密件请求协助传讯蒋月秀、焦东方,提供证言证物,并侦查假美元的来源。陈虎看完密件,手又下意识地挽着刀疤。“从密件提供的案情来看,何启章、蒋月秀、焦东方,介入了这起本田雅格的走私案。周局,看来我们过去有很大的疏忽,只围绕何启章的死因调查,忽略了其他方面。”周森林笑笑说:“陈虎,你最大的优点是敢于否定自己,从来不给自己的失误找辙。但你以后要小心,不要由于否定了自己,同时也否定了别人。案子是大家办的,你来个痛快把自己全否了,其他办案人的心里就不那么痛快了。你是一局之长,说话一定要照顾大家的感受,自己才不会孤立呀!”陈虎的脸上泛起愧色,他深感自己从周森林的耳提面命中受益良多。“何启章死了,蒋月秀也死了,只有焦东方一个活口。案件也提到了假美元,何启章保险柜里的美元假钞,会不会与这一笔假美元是同一个来源呢?焦东方会不会有与何启章的其他共谋犯罪,我们还不知道?陈虎,侦查远没有完结啊!我下个月就退休了,继续侦查的重担子就压在你身上了。我原想在退休前,留给你一个轻松的摊子,怕是实现不了啦。”陈虎不习惯当面说人家的好话。心里虽然感激周森林的关怀,却不愿意把话说出来。他挠挠刀疤说:“周局,西班牙有首民歌,《你呀你呀》。有一句歌词是‘你把我领到井底下,割断了绳索你走了,你呀!你呀!’你千万别把我领到了井底下,你甩手走了。”“这歌词好。我还得努力,把你领到井底下再走。你去不去参加追悼会?”“我去。”“这就对了。追悼会可能就是个井,你到井底下去看看。”能容纳三百人的追悼会会场站满了人。正中央悬着黑布白字横幅:蒋月秀同志追悼会。蒋月秀的遗像下和两侧墙堆放着一个挨一个的花圈。周森林和陈虎走进会场,被接待人员领到了前排。陈虎看见林光汉市长、市委常委张广大、孔祥弟、千钟等人都站在第一排还有一些首长级的人物也站在第一排,但陈虎不知他们是何方神圣。陶铁良站在第二排,他冲陈虎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在陶铁良请客的那天晚上的人也全到了,陈虎认出了工商局的张副局长。勿忘我电器商城所在的区委、区政府、办事处、派出所也来了人。参加人数最多的还是商城的职工。陈虎不由想起,也是在这个灵堂,何可待为他父亲何启章举行的追悼会几乎没有什么生前友好前来。蒋大宾夫妇带着他们的两个孩子站在左侧的家属席上,神情悲戚。追悼会主持人是勿忘我电器商城的副总经理唐全胜,他是个中年人,声音低沉地宣布追悼会开始。“蒋月秀同志追悼会隆重开始。首先我代表勿忘我电器商城全体员工感谢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及各方面的领导,出席追悼会。同时也感谢蒋月秀生前的各界友好出席追悼会。蒋月秀同志在火灾现场英勇抢救集体财产而壮烈牺牲。给我们树立了时代的楷模。下面由勿忘我电器商城董事局主席吴爱坤女士致悼辞。”吴爱坤的悼辞颂扬了蒋月秀的敬业精神和抢救集体财产而牺牲的壮举。陈虎的注意力集中在吴爱坤的神情上,她不断涌出的眼泪和硬咽的声音,打动了在场的许多人,场内一片啜泣之声。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他走到麦克风前,把两张纸交给吴爱坤。“吴董事长,我是彩电部的沈东阳。平时我们没有机会见到你。所以我不得不惜这个机会代表商场二十四名员工递交我们的抗议信。蒋月秀总经理突然无故把我们二十四个人开除,并扣压我们的保证金不退……”小伙子的话还没有说完,被冲上来的三个男人扭起胳膊往外推。陈虎发现三个人中有一个是市局刑侦大队的警察。会场引起了一阵骚动,大家都被这意外变故惊呆了。但吴爱坤非常镇静,继续宣读悼辞。“蒋月秀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小伙子扯着嗓子呼喊:“你们仗势欺人!别以为你们干的非法买卖我们不知道!我们反正是豁出去了,我要上告!上告!你们也太黑啦!”陈虎的脚刚想挪动,身边的周森林悄悄拉了他一把。“追悼会继续进行。下一项,向蒋月秀同志的骨灰告别。”吴爱坤处变不惊的驾驭突然事件的能力,使陈虎确信她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女人。林先汉等人似乎也没有受到灵堂事件的影响,他第一个走到蒋大宾夫妇前,握手致哀。“请节哀顺变。大宾同志,你要保重身体啊。”“谢谢林市长,谢谢。你能参加月秀的追悼会,我和全家人非常感谢。”“你客气了。我是以个人的身份,不代表市政府。我看着月秀长起来的呀。保重吧。”张广大、孔祥弟依次与蒋大宾夫妇握手,说着几乎相同的话,都表示了是以个人身份前来参加追悼会。千钟握住蒋大宾的手,低声说:“有的人怕是来者不善。”蒋大宾的声音更低:“谢谢。我心里有数。”轮到周森林,他握住蒋大宾的手,很动感情地说:“老蒋,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我心里也很难过。月秀这丫头,唉!你也知道,我快退休了。这二十多年,你找合作得很愉快。我得感谢你呀。”“老周,我也到了退休的年龄了。咱俩的友谊不会因退休也退到一边去了吧?咱们该发挥余热的时候还要发挥余热。完全撒手,要犯历史性的错误哟!提拔错了接班人,那是要受历史惩罚的。”周森林心里明白蒋大宾暗含着批评对陈虎的提拔,他故做糊涂地说:“你对铁良该是放心的了。好,以后找个机会,好好聊聊。保重,保重。”正局级干部依次握手致哀后轮到了副局级。尽管这是个非官方的追悼会,但人们还是愿意遵循等级制度处事。陶铁良第一个走到蒋大宾前,握住蒋大宾夫人的手,轻声说:“师母,您放心,惊扰灵堂那个坏小子,我不会放过他的。”“铁良,”蒋夫人掉下泪,“对这种扰乱社会秩序的流氓,你不能手软呀!”“师母,我记住了。”陶铁良握住蒋大宾的手,用力摇了摇,没有说话,含着泪走过去。又隔了十几名副局级干部,轮到了陈虎。“蒋局,请节哀保重。”蒋大宾淡淡地说,“谢谢。陈检,你和铁良是老同学,老朋友,互相支持最重要。独角戏怕是不好唱哟。”“公检法都在市委领导之下工作,您是市委常委,我有作错了的地方,请您批评。再见。”追悼会结束后,蒋大宾又住进了医院。他占了六个房间。除病房外,办公、会客、秘书、警卫各占了一间到两间。在会客室里,蒋大宾对应召而来的陶铁良下了指示。“今天下午,有人去找你,你把月秀那批美元交给他们。你不必说是什么东西,把铁箱子交给他们就行了。你都收拾好了吧?”“全部装箱,并贴好了封条。局长,不会出什么闪失吧?”“你担心什么?怕遭遇歹徒抢劫?‘”“这个我不担心。除了我,没人知道里面是美元。我是担心另一件事。由于您情绪不好,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向您汇报。我从月秀的那批美元,任意抽出了一些,悄悄送到银行鉴定,发现其中夹着假美元。反正这批美元保存在我手里,所以没向您汇报,怕您知道后心烦。把它交给别人,我就有点不放心了。”蒋大宾惊异地“哦”了一声:“假美元?有多少?”“我怕动静太大,引起别人注意,所以仅做了抽样鉴定,没有一张张鉴定。我估计,假美元能占到两成多。我们把它交出去,合适不合适?”“这个情况,还真有些突然。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很好。你在这儿休息,我去打个电话。”蒋大宾离开会客室出去了。陶铁良暗暗在心里对这件事作出评估:谁来接受这笔为数不算小的美元?吴爱坤吗?她是月秀的合伙人,应当是勿忘我电器商城财产的拥有人之一;还是别的什么人?无论是谁,拥有这么多美元现金都是不正常的,至少是违纪套汇!其中夹有相当数量的假美元,问题就更严重了。莫非月秀卷入了经济犯罪?沈东阳究竟掌握了月秀什么犯罪证据,才敢在大庭广众下惊扰灵堂、口出狂言?看来,为了保住月秀的秘密,得找两个可靠的弟兄审讯沈东阳,别让事态扩大化。蒋月秀的假美元与陈虎正追查的假美元,是不是一回事?要真的是一回事,我和陈虎之间的较量怕是难免了,这件事关系重大,应该征求蒋局长的意见。保住了月秀就是保住了蒋局长,绝不能让焦东方殃及焦鹏远的事情在蒋月秀身上重演!“想什么呢,铁良?”蒋大宾进来后关严房门说。“我等着您给我指点迷津呢。”蒋大宾坐到沙发上,递给陶铁良一支中华牌香烟。“抽这个吧。你的烟太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局长,我感到了一种潜在的危险。陈虎一直在追查假美元的来龙去脉,由于月秀是何可待的未婚妻,他本来对月秀就有所怀疑。陈虎在火灾现场,在月秀的保险柜里,发现并拿走了什么东西,我们不知道。我问过陈虎,他死活也不说。追悼会上,沈东阳口出狂言,陈虎也听到了。如果月秀的假美元与陈虎追查的假美元,是同一件事,是同一个来源,事情非得让陈虎闹大,甚至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坦率地说,我是担心月秀拖累了你,出现连锁反应。刚才想的就是这件事。”“铁良,”蒋大宾意味深长地一笑,“有些办法是随权力的增加而产生的。你到了那个位置,自然就有那个位置给你的办法。你不到那个位置,办法给你,你也用不上。我刚参加工作时,也经常觉得领导人官越大就越聪明,后来才发现并非全部如此,地位高的人权力大,能调动的力量也大,解决起问题来自然也就得心应手,其实跟他本人聪明不聪明无关。你能把沈东阳抓起来,那是因为你是副局长。普通刑警不请示就不敢抓他。同样,沈东阳你说抓就抓了,要是沈东阳是人大代表,你又抓不了他,要报请人民代表大会批准后才能抓人。所以呀,办法是权力给的。你现时的权力还有相当的局限性,当然办法也就少。我把你的权力再扩大些,你的办法自然就会有了。”“局长,跟着您,真是长学问。”“你跟着我,长了多少学问,还有待于实践的检验。长了不少权力,倒是个事实。铁良,政治斗争到一定时候,就是接班人之战。你不要让我失望。”“局长,如果我让您失望了,您把我做了。”“胡说,”蒋大宾瞪起眼睛,“‘做了’?我们***又不是黑社会,怎么能用‘做了’这种词。部里下达的扫黄打非,你下大力气,短期内要出政绩。上面的朋友们也好替你说话。”“月秀那个铁箱子!”“上级会派一辆警车押运,你交给他们,就算你给我完成了任务。你就不要继续过问这件事了。当然,跟任何人也不能提。”“您要没什么事,那我走了。”“你最好亲自过问沈东阳的案子,不知道这个流氓会说出什么来,把案情控制在你手里,我看更好些。”“是。那我走了。”“好,去吧。”陶铁良走后,蒋大宾轻松地出了口长气。他庆幸自己安排了一个可靠的接班人。刚才他去病房里打电话,已经与他的上级取得了共识,短期内把陶铁良推到市公安局局长兼党组书记的一把手位置上去。对方说还要交办陶铁良一件事,检验他的忠诚和驾驭全局的能力。如果陶铁良表现好,对方承诺去做组织系统方面的安排。对方要安排陶铁良做什么事呢?他没有问。但有一点蒋大宾是清楚的,陶铁良仅仅忠于他,只能当副局长;同时忠于他的上级,才能坐到局长的宝座上。当天下午二时十分,陶铁良把存有蒋月秀那批美元的密封铁皮箱交给了头戴钢盔、全副武装的两名防暴警察,铁皮箱装入押重犯的封闭囚车。陶铁良目送囚车驶离。他明白需要这只铁皮箱的人来头不小,但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也不敢问。该提审沈东阳了,这件事一定要让蒋局长满意。他驾着沙漠王,驶往市局所属的一个秘密拘押点。他没有把沈东阳投入看守所,那要履行许多手续,范围不宜控制。放到秘密拘押点就方便多了,先抓后审,有问题就收监,没问题就放人。对一些证据不足的人,往往就先在这里拘押,省了许多手续上的麻烦,这里拘押的人不会出现在名册上。沙漠王停在一所小四合院门前。这里没有任何标志,看上去是个普通的居民点。在院内值班的只有两名穿便衣的警察。陶铁良进了北屋,对一名便衣警察说:“把他带来吧。”沈东阳眼皮都不敢拍,站在陶铁良的办公桌前,全身颤抖。陶铁良挥手,示意他的助手离开。“沈东阳,挨打没有?要是挨打了你说实话,我给你做主。”“没……没挨打…。。真的,没挨打。能包!陶铁良心里冷笑,他知道沈东阳已完全被制服了。是他下令先打沈东阳一顿,但不要留外伤,打到沈东阳亲口说“没有挨打”为止。这小子说他没挨打,说明他已完全软了,问他什么就会说什么。“没挨打好。你坐下吧,你旁边有椅子。”“想抽烟了吧?给你。”陶铁良递给沈东阳一支万宝路,并给他点上火。沈东阳胆怯地说了一声:“谢谢。”“你是浙江东阳人?”“我是东阳人。”“东阳出木雕。你上这儿干什么来了?”“打工,想见见大世面。”“沈东阳,你的问题说轻也轻,说重也重,看你的态度了。你们二十四个签名的人,指控蒋月秀什么事呢?”“蒋经理无故解雇,还扣了我们人商场当营业员的保证金,每人五千…。”“这些事我不听,属于劳动仲裁,我们公安局管不着。你说蒋月秀干非法买卖,指的是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这……”沈东阳欲言又止。“你不是要上告吗?这里就是你告状的地方。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你就犯了诽谤罪。给你机会,还不快说!”“我说。不过这件事,我只是怀疑,证据被人抢走了。没证据,能不能说呀?”‘能说。这不是正式的讯问,是你反映情况,算是人民来访吧。不要有顾虑,说吧。““是这样,当时的情况,我说的是那场大火,我记得很清楚。。。。”勿忘我商城突然从一楼起火。商城职工组成的消防队想打开消火栓,却被柜台封住了,眼见火势越来越大,沈东阳跟着大家往外跑。他与其他被辞退的二十三个人,虽然停发了工资,还是照常上班,有的想拿回五千元保证金再离开;有的则希望老板回心转意,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工作。沈东阳看见蒋月秀从二楼楼梯冲下来,在一楼最后一个台阶摔了一跤,他赶紧跑过去,拉起蒋月秀,护着她冲出了商城大门,来到停车场。沈东阳看见蒋月秀的脸上流了血,大叫道:“总经理,你头上出血了!”蒋月秀看着熊熊大火发呆,喃喃自语:“怎么好好的起了火呢?”突然,蒋月秀大叫一声:“不好!我的美元版……”蒋月秀转身冲向火场。沈东阳一把没拉住,也跟着往里冲。在二楼楼梯口,一个柜台倒下,把沈东阳砸昏了,他失去了知觉,不知道昏迷了多少时候。灼痛使沈东阳醒来了。他钻出货架,冲进了蒋月秀的办公室,看到蒋月秀倒在保险柜前。沈东阳跳越横七竖八倒下的并起了火的家具,来到蒋月秀身边大叫:“蒋总!蒋总!”蒋月秀没有回答。沈东阳脱下自己的衣服,扑灭了蒋月秀身上的火焰。这时,他无意看到敞开门的保险柜,伸进手掏出一块美元印版,~看是正面的。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陶铁良的大声呼喊:“月秀!月秀!你在哪里?”沈东阳急忙把美元印版放回保险柜,躲在长沙发后面。沙发也起了火,陶铁良冲进后没有看到他。陶铁良冲到蒋月秀身旁,刚抱起她,天棚掉下的重物就把陶铁良砸昏了,身上也起火。沈东阳从沙发后面钻出,想过去帮助陶铁良,就在这时,陈虎冲进来。沈东阳只好又躲回起火的沙发后面,他看见陈虎把一块印版装进了兜里。随后,又冲进来三个人。沈东阳看见陈虎几个人把陶铁良和蒋月秀抬了出去。沈东阳从沙发后面冲到保险柜前,看到里面还有一块印版,掏出来一看是背面的。他拿起来就往外走。刚走到二楼楼梯口,脑袋挨了重重的一击,向前摔倒了。模糊中他看到一个男人抢走了他手中的美元印版,身影消失在大火中,他挣扎着起来,下楼,踉踉跄跄地冲出商城大门。听完沈东阳对火灾现场的描述,陶铁良暗吃一惊。他没想到保险柜之谜就这么歪打正着的迎刃而解。从时间上看,沈东阳叙述的都对。他不动声色地问:“你救火的目的是什么?我是说你跟蒋月秀一起冲回火场?”“我是想引起蒋总对我的好感,留下我继续上班。另外,我听蒋总喊了一声我的美元印版,也想跟着去看个究竟。”“你看见有人进来救蒋总,你躲到沙发后面,又是为什么?”“我一是怕说不清楚,保险柜的门开着,要是丢了钱什么的贵重东西,说是我拿的,跳黄河也洗不清了。二是我想要是能把美元印版拿到手,腰杆就硬了。商城退还我保证金,我才交出美元印版。”“你凭什么能断定是美元印版?而且能分出一块是正面的,一块是背面的?”“我在东阳搞了七八年木雕。阴雕、阳雕、浮雕、透雕、立体雕,都干过。尽管美元印版是金属的,线条又特别细,我还是能看出来。两块版,一正~反,~百元面值的。第二次冲进来救人的那个男的,他拿走的肯定是正面的。我拿到的后来被人抢走的那块是背面的。”一百元面值的假美元正面版肯定在陈虎手里,沈东阳是现场目击证人。陈虎呀陈虎,你的狐狸尾巴终于让我抓住了。“沈东阳,有三个人,你能不能认出来。第一个人是头一个冲进来救蒋总被砸昏了的人。第二个人是第二个冲进来的男人,就是你说的那个拿了一块金属版的人。第三个人是从你手里抢走了另一块金属版的人。这三个人,要是站在你面前,你能—一认出来吗?”沈东阳想了想说:“三个都是男人。第一个,背面对着我,身高、胖瘦好像和你差不多。烟太大,我看不清他长相,怕认不出来。第二个,他从保险柜里往外拿东西,转过身,刚好让我看个脸正面,我能认出他来。第三个,从背后袭击了我,我倒下时两眼冒金星,也没看清他的长相。”“沈东阳,你在追悼会说蒋月秀搞非法买卖,指的就是所谓美元印版这件事?”“是呀。美元印版不是看着玩的,肯定用它印钞票。美元不可能在中国印,不用问,肯定是印假美元。这是掉脑袋的大罪呀!”“沈东阳,就凭你两片嘴编个故事,就能给人家定罪吗?”“我现在也后悔了,一点证据也没有。我是气急了。火灾后的第二天,副总宣布停业,全部解除劳务合同,还不退保证金。他们也太黑了,我听说领导来参加追悼会,就当场递交了抗议信,想吓唬他们,把吞了我们的保证金吐出来。没想到惹了大祸。”“你发现保险柜里有所谓的美元印版的事,你对谁说过?”“我知道这事情太大,对谁也没敢说。”“真的?对你最好的朋友也没说过?”“保证是真的。我也没有什么朋友。”“再抽支烟,喝茶,茶都凉了。”看着闷头抽烟的沈东阳,陶铁良觉得老天有眼,把这么重要的知情人轻易地送到手头。困惑已久的保险柜之谜解开了,既能对蒋局长有所交待,又能及时对陈虎进行防范。眼下当务之急是绝不能让陈虎知道沈东阳的下落。幸亏没有把沈东阳拘押在看守所,否则方书记一下令,陈虎到看守所查阅名册就找到他了。把沈东阳转移到什么地方才安全呢?“沈东阳,你今天的供述,我没有记录在案,你算捡了个大便宜。要是我记下来,你又拿不出美元印版的证物,你就是犯了诬陷他人罪。你放聪明点,外出打工,图的不就是多挣几个钱,别卷入是是非非。你赶紧把什么保险柜呀美元印版的事忘了,除了我,对任何人也不能提。我告诉你,蒋总经理的保险柜的确丢了许多钱和贵重物品。你到过现场,至少是个重要的嫌疑人……”沈东阳吓坏了,跪在地下央求说:“我真的什么也没拿呀!”“你说没偷,谁信?把你关起来,案子破不了,三年五年你都得在监狱里苦熬着。要是有人一口咬定你在火灾现场趁火打劫行窃,你就得判了。七年八年后出狱,你还是个贼。”沈东阳的脑袋撞地有声,嚎啕大哭:“我妈妈爸爸岁数大了,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全家就靠我打工养家。你们千万别冤枉我呀!”“那你就把你看到的都忘掉。你先在这里住几天,以后给你找个出路。下去吧,不许哭。”便衣警察进来,带走了沈东阳。陶铁良对另一名便衣警察说:“除了我,任何人,不管是哪儿来的,官有多大,都不允许见沈东阳。拘押沈东阳的事,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们俩要是走漏了风声,立马把警服脱下来,这辈子就别想再穿上它了。”“是,陶局。”陶铁良立刻驱车去医院,向蒋大宾汇报了沈东阳供述的全部内容。“局长,从各种迹象看,月秀的保险柜里可能是有两块美元印版。其中的正面印版被陈虎拿走,事态就超出了我们控制的范围。您看,陈虎会不会从美元印版下手,向我们发难?”“你说的我们?指谁呀?”“是您和我呀。他们整月秀,不是冲着您的吗?”“铁良。月秀是月秀,我是我,你是你。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概念不能混乱。否则会乱了我们自己的方寸。用女儿株连老子?他做梦。我量陈虎也没有整我的想法,没有上级的布置,他是不敢把矛头指向我的。他想以美元为突破口,扩大战果,是完全可能的。反贪局老周还是局长,大主意由他拿。在对待月秀问题上,老周不能不对我有所顾虑。哼,陈虎手里的美元印版,是废铁一块。他的搜查和取走美元印版,本身就是非法搜查。他有搜查证吗?他有证明人吗?全没有。利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的东西根本就不能作为证据使用。说他自己把美元印版放到月秀的保险柜里诬陷他人,他也没办法给自己辩解清楚。因此,陈虎敢不敢公开把美元印版拿出来作证,都是问题。我看陈虎是双手捧了个刺猬,他根本不能证明美元印版是月秀的。”“局长,我也是这么想。所以绝对不能让陈虎找到沈东阳。沈东阳是个现场目击证人,他看到了美元印版,也看到了陈虎取出一块。”“你处理得果断、及时、严密,陈虎找不到沈东阳。现在要紧的是追查其中另一块美元印版的下落。我估计,从沈东阳手里抢走美元印版的人,他掌握着月秀的一些把辆,他是有预谋地抢劫或原来准备盗窃美元印版,甚至不排除他与勿忘我电器商城的火灾有关。这个人要是落到陈虎手里,那才是对月秀的真正威胁。铁良,你要千方百计抢在陈虎之前把这个人找到。“是。这个人既然到过火灾现场。一定会留下一些线索。”“你以追查火灾的名义,在暗中进行。嗅,我的一位老朋友表示愿意见见你,你等我电话吧。他年纪不大,但级别比我高,来我市蹲点调研。真如愿见了面,你要机敏点,留下个好印象。”“那我走了。”“嗯,等我电话。”当陶铁良讯问沈东阳的时候,陈虎驾车赶到了公墓。他兜里有一张他让助手偷拍的一张吴爱坤的照片。电器商城的勿忘我招牌,在吴爱坤别墅的花瓶里看到的勿忘我花,都让陈虎联想起在何启章墓碑下见到的勿忘我花,让他联想起给了看墓老头两千块钱买勿忘我的那个姑娘。他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看墓老头。“大爷,我找您打听个事。”看墓老头似乎早已把只见过一面的陈虎忘记了,他边扫墓道上的枯叶边说:“找我?活人的事儿我是~概不知,我专管死人的事。”老头不爱搭理。陈虎想起这个老头是拿惯了别人小钱的人,就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塞到老头手里。“这个,您收下。我有点儿事。”老头看了看手中的票子,慢悠悠地说:“钱少了点。给死人花钱别小气。人死了,魂还在。你小气,阴魂会扑你。你看见没有,一道道墓道全是游荡的鬼魂。”“大爷,你真见过鬼魂?”“那当然。干我这行,见过的鬼魂比我见过的活人都多。说白了,我是给鬼魂打工的。你五十块钱,让我照看哪块碑呀?”“大爷,”陈虎又掏出五十块钱,交给老头,“我说了,不是打听死人的。你还记着坡上原来有一块高大的墓碑,还有个石亭子吗?”老头收好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现在没了,修电视塔,把地都占了。砸碑那天,我看得真真的。你说,活人跟死人抢什么地呀?这世道,我是越看越看不明白了。”“大爷,其实我们见过一回面。就在那个石亭里头。上次您说,有个年轻女人给您两千块钱,委托你时不时地买勿忘我摆在墓碑前。有这回事吧?”“过去的事了。碑砸了,我也把买花的钱省下了。天理良心,不是我不买,碑都没了,买花往哪儿摆。”“我这儿有一张照片,您仔细看看,让您照料好石碑的,是不是这个姑娘?”老头从陈虎手里接过照片,看了一会儿,点头说:“没错,是她,就是她。人长得漂亮,出手又大方。你认识她?”“认识。后来她来过没有?”“没来过。碑都砸了,还来,看谁呀。”“大爷,谢谢您啦。”陈虎回到停车场。直觉得到了验证,这使他很高兴。吴爱坤与何启章究竟是什么关系?两个人有什么渊源,才使吴爱坤不能忘怀何启章?她真是何启章的情人?广东密件说何启章。蒋月秀、焦东方涉嫌本田雅格走私,蒋月秀私藏美元印版,而吴爱坤与何启章、蒋月秀都有密切的关系,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带着一连串的疑问,陈虎驾车返回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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